1983年的秋天,东南军区内。
赵延巍快步走过那面印着“提高警惕,保卫祖国”的红色标语墙,推开了苏竹韵办公室的门。
“姐,我愿意去相亲。”
苏竹韵,一身军装,眉目间透露出冷峻,坐在办公桌后,听到他的话,罕见地愣住了:“你是认真的吗?”
她曾经多次为赵延巍安排相亲,但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推脱,这次他怎么突然答应了?
赵延巍察觉到她眼中的疑惑,明白自己的行为有些出人意料。
他带着一丝苦涩低下头,轻声应道:“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
因为今天早上醒来时,他发现自己竟然重生回到了1983年。
回到了那个他还未被人陷害,也未曾与苏竹韵结为夫妻的年代。
赵延巍注视着眼前这位身着军装、眉目清冷、气质非凡的女性,心中不禁微微颤抖。
苏竹韵,他的青梅姐姐,两人一同在军区大院里长大。
在他父亲去世时,是苏竹韵为他拭去泪水,挡住了旁人的目光,温柔地安慰他:“别哭,你还有姐姐在。”
在上一世,正是因为这份温柔,他默默地暗恋了苏竹韵一生。
甚至在被人陷害,与苏竹韵共度一夜后,他鼓起勇气向她求婚。
苏竹韵确实嫁给了他,但婚后却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她任由别人辱骂自己,对他实施冷暴力直至终老,甚至在他临终前都不愿见他最后一面。
想到这里,赵延巍心痛地紧握双手,语气更加坚定。
“姐,我相信你的选择,你尽快帮我安排相亲吧。”
苏竹韵听到这话,看着他的眼神却变得更加冷淡:“即便是相亲,也要保持矜持,你现在这样会吓到人家姑娘的。”
她的话语严肃,仿佛真的是在为他着想的贴心姐姐。
但赵延巍却觉得有些可笑。
在上一世的亲密接触中,是她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再快一点。”
现在她却表现得如此正经,就像是他的长辈一样。
赵延巍刚想开口,却被一个低沉的男声打断:“竹韵,我给你送饭来了。”
是杜景程。
赵延巍看到他,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一些。
杜景程,苏竹韵心中的白月光,妻子去世后带着孩子回到了军区。
在上一世,赵延巍一直以为苏竹韵之所以对杜景程关怀备至,是因为他是她已故战友的丈夫。
即使结婚后,苏竹韵对杜景程随叫随到,赵延巍也劝自己不要多想。
但在他临终前,他打电话给苏竹韵,希望她能来看他最后一眼,却听到杜景程的儿子叫她妈妈。
赵延巍想到这些,心冷得如同窗外的秋雨,阴冷而连绵。
杜景程却拦住了他,假装客气地说:“我不知道延巍也在,早知道就多带些菜了。”
赵延巍正想说没关系,杜景程又换了话题:“文工团上午开会,延巍怎么没去?”
他愣了一下。
早上醒来发现自己重生后,他急忙来找苏竹韵,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是文工团的话剧演员。
自然,他也忘记了开会这回事。
但是
赵延巍疑惑地看向杜景程:“你怎么知道文工团要开会?”
杜景程愣了一下,笑着说:“竹韵没告诉你吗?我已经加入文工团了。”
“现在和你一样,也是话剧演员。”
赵延巍听到这些,心中一片冰冷。
他只记得上一世自己被人陷害,差点忘记了。
在这个时间点,苏竹韵已经安排杜景程加入了文工团。
赵延巍看着杜景程亲昵地看了苏竹韵一眼,说:“多亏竹韵帮我说话,不然以我的年纪,文工团肯定不愿意接收。”
苏竹韵却摇了摇头,安慰道:“是你的水平高,文工团才愿意放宽标准。”
话语中充满了温柔和贴心,但在赵延巍听来,却像是一根刺,扎得他心痛。
他当年报考文工团时,只是想从苏竹韵那里打听面试官是谁。
结果却被怒斥搞特权走捷径,甚至说:“我是军人,应该以身作则,不能做这些小动作。”
但现在,她却愿意为了杜景程请求文工团放宽年龄限制。
赵延巍心中一颤,只觉得自己以前真是愚蠢可笑。
苏竹韵对杜景程的偏爱如此明显,他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他看着两人温情脉脉地对视,压抑住心中的苦涩,转身离开了。
这一次,他不会再死皮赖脸地缠着苏竹韵,也不会成为她和杜景程之间的障碍。
从今以后,他们就做一对最普通的姐弟吧。
赵延巍不再理会那两人,径直走回了自己的住处。
一进屋,就瞧见苏母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嗑着瓜子。
他一进门,苏母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朝桌上的茶杯点了点头,用一种懒洋洋的语气吩咐道。
“你回来得真及时,帮我加点茶水。”
赵延巍看着苏母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自从他父亲去世,他寄居在苏家以来,苏母就一直对他这样。
但毕竟自己是寄人篱下,他一直都很听话。
他不仅包揽了所有的家务,还努力挣钱交给苏母。
后来,他喜欢上了苏竹韵,就更想努力赢得苏母的好感。
可是,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才知道。
苏竹韵和杜景程之间的那些事,苏母不仅知道,还帮忙隐瞒。
他亲耳听到苏母轻蔑地说:“像赵延巍这种没出息的人,在我们村里早就被扔进猪圈了!要不是我女儿心软,谁会要他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赵延巍想到这些,心里就像被火烧一样。
他压抑着情绪,平静地说:“水杯就在你手边,你自己倒吧。”
说完,他转身就要回自己的房间。
苏母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反驳,脸色立刻变了,一拍桌子指着他骂。
“赵延巍,你这是要翻天了?这些年你吃我的住我的,让你倒杯水就不高兴了?信不信我叫竹韵把你赶出去!”
赵延巍听到这话,手攥得更紧了。
从他来到苏家的第一天起,苏母就让他记账。
他都记了,也挣钱还清了,后来挣的钱他都当作是房租和伙食费。
他觉得自己并不欠苏家什么。
赵延巍停下脚步,只说了一句:“你放心,不用你们赶,我很快就会自己离开。”
说完,他没管苏母的惊讶和愤怒,直接关上了门。
第二天一大早。
苏竹韵递给赵延巍一张照片:“我给你安排了和裴司令的小女儿,裴幼恩的约会。”
赵延巍听到这个名字,接过照片的手微微停顿。
他隐约记得,裴幼恩是上一世在他被唾弃时,唯一对他友好的人。
只是后来他跟着苏竹韵调到别的军区,裴幼恩也去了沿海做生意。
他一直没有机会向她道谢。
后来再见到她,却是在电视上。
那时他躺在病床上,看到裴幼恩举办发布会,庆祝公司上市。
赵延巍看着裴幼恩的照片,低头笑了笑。
裴幼恩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注意到苏竹韵看到他的笑容时眼神突然变得冰冷。
晚上,赵延巍如约去了饭店,见到了裴幼恩。
聊天中他才知道,裴幼恩和他是一个高中的。
只是上一世他全心投入到苏竹韵身上,没有注意到她。
赵延巍有些尴尬,看着裴幼恩那双真诚的眼睛,心里更是生出一丝不忍。
回家的路上,裴幼恩邀请他下次去看电影。
赵延巍愣了一下。
因为这里的规矩是,一次相亲只是初步了解,如果合适再约第二次。
三次之后,就可以谈婚论嫁了。
他没想到裴幼恩这么急,刚犹豫了一下,就看到她带着歉意的笑容。
她开口解释:“是我刚才忘了说,这次是家里人介绍专门来相亲结婚的,婚后也要回广州生活。如果你觉得进展太快,不愿意的话,也可以拒绝。”
话还没说完,赵延巍就点头说:“我愿意。”
他决定相亲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接受新的感情和离开这里的准备。
只是
他抿了抿唇,还是选择坦白。
“我心里曾经有一个人,虽然已经决定要忘记了,但我没那么快进入新的感情,你可以接受吗?”
他说着,忐忑地看向裴幼恩。
却见她笑了笑,点头说:“当然。”
“你愿意和我回广州,我就很开心了。至于感情,我相信我们会慢慢培养的。”
裴幼恩说着,温柔地抬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服。
赵延巍耳朵有点发热,虽然不好意思,但没有躲开。
回到苏家。
赵延巍却看到苏竹韵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冷冷地看着他。
“你们才见一次,不该这么亲近。”
她皱了皱眉,语气严肃,继续说:“要是被之后相亲的人看到了,只会觉得你轻浮。”
赵延巍听得一愣,意识到她应该是看到了他们的互动。
若是以前,他一定会以为苏竹韵是在吃醋。
但现在,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苏竹韵有什么资格指责他?
她自己不是还在关心那个鳏夫杜景程,甚至不惜动用关系把他安排进了文工团?
更何况
赵延巍忍不住问:“姐,你为什么觉得,我还会和下一个人相亲?”
苏竹韵眉头皱起,正想说什么。
赵延巍就朝她笑了笑说:“我对裴幼恩很满意,已经约好明天看电影了。”
苏竹韵一听到这话,眉头紧锁。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你怎么能这么轻率呢?”
赵延巍没等她说完,就插话:“不轻率,我确实喜欢她。”
他注视着苏竹韵,认真地说:“姐,谢谢你给我介绍这么棒的相亲对象,我懂你的心意。”
尽管苏竹韵对他没好感,但作为姐姐,她安排的相亲对象肯定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他真心感激她。
可苏竹韵听到这些话,却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宽慰,或是摆脱了负担的轻松。
反而沉默了一会儿,温柔地说:“你还年轻,不急,可以多看看。”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姐姐的关怀,真心为他着想。
但在赵延巍听来,却像是被刺了一下。
他的表情逐渐变得淡漠,有些困惑地看着苏竹韵。
他不明白,催他相亲的是她,现在又说不急的也是她。
苏竹韵到底想要怎样?
赵延巍不再去猜测她的心思,只是挥了挥手。
“姐,真的不用再介绍了,我们自己会看着办。”
说完,他准备回房间。
苏竹韵似乎被某个词激怒了,立刻沉着脸站了起来。
“赵延巍,我是你姐姐,我是为你好!”
赵延巍停下脚步,心里一沉。
他不明白苏竹韵的无名火从何而来,只觉得心里充满了苦涩。
苏竹韵当然是他的姐姐。
正是因为他太清楚这一点,他才想要和裴幼恩继续发展,想要尽快收回感情,结婚离开苏家。
赵延巍心里苦涩,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敲门声打断。
他走过去开门,看到杜景程和他的儿子小景站在门外。
他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
小景就扑向苏竹韵,紧紧抱住她的裤脚,喊道:“妈妈!爸爸做了红烧肉,等你来吃呢!”
这声音和前世电话里的声音重叠。
赵延巍愣了一下,心跳漏了一拍。
原来小景这么早就叫苏竹韵妈妈了。
杜景程笑了笑,摸了摸孩子的头,说:“孩子瞎叫,竹韵你别介意。”
苏竹韵摇了摇头,收起了刚才的冰冷和愤怒,抱起了孩子。
“小景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这温柔的样子让赵延巍心里一颤。
他看着他们三人温馨和睦的样子,就像是画中走出来的幸福家庭,心里不由自主地一紧。
他想感到难过,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难过的资格。
他不是爱人,只是弟弟,哪来的资格吃醋难过呢?
何况,他已经决定要开始新的感情了。
他压抑住情绪,正准备回房,就听到杜景程主动邀请:“延巍,要不要一起来吃点?”
赵延巍看了眼苏竹韵冷淡的表情,摇了摇头。
“你们吃吧,我先休息了。”
苏竹韵的幸福,他不应该去打扰。
第二天,是文工团的排练日。
赵延巍排练结束,一出门,就看到苏竹韵在门口等着。
同事们都在开玩笑:“景程,苏团长这是知道你排练累了,特意来接你下班的吧?”
赵延巍听到这话,脚步停了一下,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他在文工团工作了一年,苏竹韵从没来接过他。
哪怕是上一世,他为了一场演出加练,一天下来根本没休息,练完腿都是软的,想让她开车来接自己。
也只收到她严肃的斥责:“这是国家的车,不是你的专车。你也是军人,怎么连这点苦都吃不了?”
那时他还真的反省过,是不是自己太娇气了。
现在才发现,原来不是自己娇气。
只是苏竹韵不喜欢他,所以不会心疼,更不愿来接他。
赵延巍压下心里的苦涩,想要装作没看见,转身离开。
杜景程却突然朝他走来,直接拉住了他:“延巍一起坐车回去吧。”
赵延巍听着他的话,心里一颤,摇头拒绝了:“我约了人,和你们不顺路。”
说完他就走了。
他急着去见裴幼恩,没注意到杜景程看着他离开时那冷冷的眼神。
赵延巍匆匆赶到电影院,电影已经开始了。
裴幼恩却还在门口等着,看到他,才松了口气,笑了。
赵延巍连忙上前道歉:“对不起,今天排练耽误了点时间。”
裴幼恩摇摇头,递给他一瓶热牛奶。
“没关系,现在进去也行,你一路过来肯定冷坏了,喝点热牛奶暖暖。”
赵延巍心里一暖。
以前都是他关心苏竹韵,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被人这样惦记。
他有些感动地说:“谢谢你,我们快进去吧。”
话还没说完,一道强光手电筒直接照到他脸上,刺得他眯起了眼。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个正气凛然的声音响起。
“同志,有人举报你乱搞男女关系,和陌生女人交往过密,跟我们走一趟吧!”
半小时后。
赵延巍走进派出所,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裴幼恩和警察交涉,耳边却响着嗡嗡声。
那些前世的辱骂声在他耳边回响。
仿佛在讥讽他,即使重生,也摆脱不了“不检点”“龌龊”的标签。
他蜷缩在椅子上,试图寻找一丝安慰。
但紧接着,苏竹韵面无表情地大步走进来。
赵延巍看到她眼中的怒火,心中一紧,本能地想要辩解。
苏竹韵却只是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地扔出一句:“不知羞耻。”
这句话和前世苏竹韵陷害他后说的一模一样。
连她眼中的冷漠和厌恶都与前世如出一辙。
赵延巍感觉自己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地按进了冰水中。
他浑身颤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我没……”
但下一刻,赵延巍突然感到一股温暖。
裴幼恩走过来,把她的围巾围在赵延巍的脖子上。
“我已经和警察说清楚了,这只是个误会。”
她边说边把赵延巍拉到自己身后。
“苏团长要怪就怪我吧,是我约他去看电影的,和他无关。”
裴幼恩温柔而坚定的保护让赵延巍心中一暖,终于平静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直视苏竹韵。
“姐,我和裴幼恩是正常的交往,正常的恋爱,你为什么要骂我?”
话还没说完,苏竹韵似乎被哪句话触动,脸色突然变得冰冷,直接打断他。
“我是让你去相亲,不是让你这样没有分寸!”
赵延巍感到一阵窒息,心里像被火烧一样。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更不明白在苏竹韵眼里,什么样的分寸才是对的?
赵延巍还想说什么,苏竹韵却直接从他脖子上拿走围巾,拉着他就要往外走。
他心中一沉,想要挣脱苏竹韵的手:“姐,等等,我还没问是谁举报的呢!”
但苏竹韵眉头一皱,似乎想到了什么,握着他的手更紧。
“知道谁举报的又能怎样,你还想报复吗?”
赵延巍愣了一下,心好像被刀割了一下。
苏竹韵怎么能这么想他?
前世,他只顾伤心,没有及时去找陷害他的人,直到死都陷在自证清白的漩涡里。
这辈子他不想再重蹈覆辙,想把造谣的人揪出来,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难道这也有错?
苏竹韵为什么要阻止他?
赵延巍还想挣扎,苏竹韵却把他的手腕握得更紧,强行把他塞进车里带回家。
晚上,赵延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脑子里还是想着谁举报了他。
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他干脆起床,想去厨房倒杯水。
只是刚推开门,就看到大门半开着。
这么晚了,还有人在外面吗?
赵延巍愣了一下,鬼使神差地走过去。
就看到杜景程拉着苏竹韵的袖子,两人靠得很近,几乎贴在一起。
他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下一瞬,却听到杜景程有些沙哑的声音。
“竹韵,我不是故意举报赵延巍的,只是担心他年轻,做出些出格的事,影响你的名声。”
赵延巍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心中涌起一股怒火。
原来是杜景程在背后举报他!
他正想推开门出去质问,就看到苏竹韵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边温柔地安慰:“我知道,不怪你。”
赵延巍的心一颤,手里的杯子和心脏同时坠落,碎成满地狼藉。
杜景程被杯子破碎的声音惊得一跳,脸色在瞥见赵延巍时瞬间变得苍白。
“延巍。”
苏竹韵此刻也转头望去,与赵延巍那双泛红的眼睛相撞,顿时愣在原地。
赵延巍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感觉眼前这位从小照顾自己的姐姐变得异常陌生。
他随即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不让自己询问警察举报人的身份。
原来她早已心知肚明,举报者正是杜景程。
赵延巍紧握双拳,声音沙哑地问道:“姐,你明明知道一切,为何还要那样斥责我?”
苏竹韵深知这个时代名声的重要性。
在这个年代,男女关系混乱会被人唾弃。
他被举报进了警局,即便最终证明了清白,也会被人指指点点。
她为何还任由杜景程这样对他?
苏竹韵眉头微蹙,正欲开口。
杜景程却猛地冲上前,紧紧抓住赵延巍的手,表面上诚恳地道歉。
“对不起延巍,我不知道你和裴幼恩是在相亲,我只是担心你会做出格的事,你要怪就怪我吧!”
赵延巍看着他那副模样,只觉得讽刺:“被冤枉的是我,进警局的也是我,你装什么可怜?”
这种赌气而冷漠的语气让苏竹韵眉头紧锁。
“景程也是出于好意,你这是什么态度?”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像利刃一样深深刺入赵延巍的心中。
原来所谓的为他好,就是背后举报他,让他背上不正当男女关系的污名。
赵延巍看着眼前这个无条件支持杜景程的女人,心如被紧握,几乎要爆炸。
“我什么态度?明明是我受了委屈,他在这里装什么?”
他情绪激动,想要释放两辈子的委屈。
话音刚落,他猛地挣脱了杜景程紧握的手。
紧接着,杜景程惊叫一声,顺着他的力道倒下,直接摔在了那堆碎瓷片上。
赵延巍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呆住。
他明明没用多大力气,怎么会这样。
杜景程看着自己腿上的伤口,抬头看着他,脸色苍白。
“延巍,我知道你心里有恨,但我都向你道歉了,你为什么还要对我动手?”
赵延巍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挑衅,被他颠倒黑白的能力气得发抖。
他正要反驳,苏竹韵却脸色一沉,直接上前扶起杜景程。
她愤怒地瞪着赵延巍,冷冷警告:“赵延巍,你这是故意伤害军人家属,等我回来再找你算账!”
说完,她带着杜景程匆匆离去。
只留下赵延巍呆立在门口。
心仿佛被撕裂了一个大口子,夜风吹入,冷得发抖。
苏竹韵明明就在旁边,怎么可能看不出杜景程是故意的?
为什么每次,她都要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站在杜景程那边。
赵延巍从未像现在这样后悔,后悔曾经喜欢过她。
第二天一早,赵延巍像往常一样出门去排练。
刚推出他的二八大杠自行车,他就感觉到无数目光伴随着议论声落在他身上。
“就是他昨天被抓了吗?听说是因为男女关系混乱进去的。”
苏母的声音尤为突出。
“这孩子啊,因为男女关系混乱被抓进警局,这么恶心,也不知道哪个女人肯嫁给他!”
这样被人当面议论和谩骂的场景,在前世出现过太多次。
赵延巍心中一颤,那种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下意识想要像前世一样低头离开。
但刚迈出一步,他的脑海中就浮现出裴幼恩的身影。
赵延巍停下脚步,沉着脸转过头,目光扫过那些说闲话的人,最后落在苏母身上。
“诽谤他人也是违法犯罪行为,一般能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如果我再听到有人传播谣言,诽谤我的人格,我会直接报警!”
周围一时鸦雀无声,那些人面面相觑,不敢再说什么。
苏母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赵延巍看着众人,大声宣布:“还有,我是自由恋爱,没有违纪,更不犯法。”
“更何况,我已经决定要和她结婚了。”
说完,他不顾这些人惊讶的表情,转身就要离开。
没想到一回头,就和刚刚下车的苏竹韵对上了目光。
赵延巍一愣,不自觉地握紧了自行车的把手。
他心里明白,苏竹韵肯定听到了。
然而苏竹韵只是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随后转身去帮助腿上绑着绷带的杜景程下车。
赵延巍清楚,她仍旧在生气。
但他自己被错怪,心里也满是委屈,于是赌气地沉默,推着自行车打算去上班。
就在他们擦身而过时,苏竹韵却伸手拉住了他,冷冷地命令道:“向景程道歉。”
语气中带着命令,冷冰冰且严肃。
赵延巍停下脚步,那种熟悉的压抑感再次涌上心头。
明明是杜景程自编自导,还诬陷他,他为什么要道歉?
赵延巍紧握车把,坚定地回答:“不可能。”
好像他的这种固执激怒了苏竹韵。
她皱起眉头,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连说话都带有威胁的语气。
“不道歉,是想被处分吗?”
赵延巍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苏竹韵,这是他第一次发现她如此冷酷,竟然用处分来威胁他。
偏偏在上一世,他就是因为被陷害和苏竹韵共度一夜后被记过,最终被文工团开除。
这一世他怎能重蹈覆辙?
更何况,苏竹韵为何只记得杜景程的伤?
难道她忘了是杜景程先告发他的吗?
赵延巍紧握双手,正要反驳:“明明是他先在背后……”
话还没说完,杜景程就急忙拉住他,装作大度地说:“不需要延巍道歉,我没事。”
说着,他环顾四周的人群,似乎害怕赵延巍说出告发的事情。
杜景程主动转移话题:“没想到延巍和裴家的小女儿进展这么快,都要结婚了,真是恭喜啊!”
赵延巍对他的祝贺连笑都懒得装。
只是压抑着心中的不适,看向苏竹韵,冷冷地说:“你自己听到了,是他不要道歉的。”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骑上自行车离开了。
他身后,苏竹韵注视着他挺直的背影,眼神复杂,久久未能回神。
中午时分,排练厅。
首席拍了拍手,召集大家围拢,准备宣布本次话剧表演的演员名单。
赵延巍眼睛一亮,立刻坐了过来。
他记得在上一世,这个剧本的主角是他。
但后来苏竹韵让他把位置让给杜景程,还美其名曰:“景程刚来,需要一个机会展示自己。”
他当时就闹了一场,但还是被苏竹韵找到团长,强行给他换了位置,让他做了替补。
这一世,主角应该是他了吧?
赵延巍想着,就看到首席笑着看向他对面的同事。
“恭喜小文,我们团长特别选你作为这次的主演!”
赵延巍的脑子嗡的一声,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次会不一样?
他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到首席公布的替补名单。
一个名字,就是:“赵延巍。”
赵延巍心中一震,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紧握双手,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重来一世我还是替补?这不应该啊。”
他想来想去,还是起身朝团长办公室跑去。
所有人都知道他最适合出演这个角色,他要问问团长自己究竟哪里做得不够好。
结果刚走过转角,赵延巍就看到苏竹韵从办公室出来。
前世的记忆与此刻重叠,让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紧接着,他就听到苏竹韵冰冷的声音传来:
“他害景程伤了脚不能上台,就该做替补,好好反省。”
赵延巍的心中仿佛被撕裂了一道口子,痛得他浑身颤抖。
全是因为杜景程,一切都是杜景程的错。
就因为他受伤了,不能登台,苏竹韵竟然也不许他上台。
赵延巍紧握着拳头,直面苏竹韵投来的目光。
他原以为苏竹韵会有所愧疚,但并没有。
她的眼神依旧冷漠,仿佛她所做的一切并无不妥。
赵延巍的心仿佛被水淹没,酸楚得几乎无法承受,不由自主地感到胸口一紧。
他质问道:“你有什么权利剥夺我上台的机会,让我沦为替补?”
“我没有推他,你为何不信我?”
他的不满如同决堤的洪水,声音越来越响,引得办公室里的人纷纷探出头来围观。
赵延巍却视而不见,只是自顾自地追问:“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偏心?为什么要一再地诬陷我!”
苏竹韵听着他的质疑,只是皱了皱眉,责备地说:“别胡闹,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她的话语平淡,但在赵延巍听来,却像是对他的不满毫不关心。
他的心又冷了几分。
他只是想争取自己应得的东西,在苏竹韵看来,却是任性?
赵延巍静静地注视着苏竹韵。
从她那冷漠的眼神中,找不到一丝那个曾经处处维护他、关心他的姐姐的影子。
他身边的手慢慢放松,心已经痛到麻木,摇了摇头:“不回去。”
“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文工团。
深秋的寒风直扑胸膛,穿透他的身体,却远不及他的心冷。
不知走了多久,一声呼唤突然从背后传来:“赵延巍!”
他才猛地停下脚步,顺着声音望去。
只见裴幼恩站在不远处,满脸的心疼和担忧。
赵延巍愣了一下,问:“你来干什么?”
裴幼恩却没有回答,直接走了过来,递给他一块手帕。
赵延巍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流下了几滴泪。
他的心又是一阵刺痛。
重生回来后,他本已决定与苏竹韵划清界限,只做普通的姐弟。
为何现在还会因她的偏心而感到痛苦?
正当他陷入沉思时,裴幼恩说:“别难过了,我去和团长说,把这个位置还给你。”
说着,她拉着他就要离开。
赵延巍看着她坚定的样子,心中一暖。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算了。”
他知道借助裴司令的影响力,改变一个演出名额轻而易举。
只是,他不想利用权力谋私。
赵延巍拉住裴幼恩,说:“反正我们早晚要离开,这次机会就让他去吧。”
他的话很坦诚,说出口后才发现裴幼恩的脸红了。
赵延巍停顿了一下,才意识到。
离开,不就是结婚的意思吗?
他有些紧张,尽量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裴幼恩却拉住了他的手,直视他的眼眸,认真地说。
“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都可以结婚离开。”
她的眼神太过真挚,赵延巍只觉得心底某处被轻轻触动,不由自主地点了头:“好。”
于是当天下午,他就准备好了结婚申请和调职申请交了上去。
审批立刻通过,只要明天,他和裴幼恩去民政局领了证,就会正式成为夫妻。
裴幼恩也迅速买了明晚前往广州的火车票。
一领完证,他们就立刻去广州,开始新生活。
赵延巍一想到这,心中是按耐不住的激动,还带着些许的不安。
他不知道这样仓促决定结婚是否正确。
但他知道,无论如何,也不会比上一世的结局更糟。
至少,裴幼恩的眼里有他。
看着手中已经通过的结婚报告,赵延巍微微放下了心,将报告收进挎包,回苏家去收拾行李。
赵延巍在苏家生活了十几年,但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很少。
不过是几件衣物,一些书籍。
最重要的,是架子顶上摆着的合照。
那是他和父母唯一的合照,也是他留下的唯一遗物。
他必须带走。
于是他踩着椅子,伸长胳膊去拿。
只是他刚踩上椅子,踮起脚尖去够照片,就感觉椅子突然一晃。
一个稚嫩的童声带着恶意响起。
“坏男人!你敢害我爸爸,我摔死你!”
“哎呀!”赵延巍一声惊呼,整个人从高处跌落。
脑袋重重地撞在了地板上,眼前一黑,他便失去了意识。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军区的卫生院里。
他凝视着雪白的天花板,还没完全回过神来。
杜景程立刻冲到床边,带着一脸的哀求。
“延巍,孩子还小,不懂事,他推你是因为他觉得我受了委屈,你别怪他,我会好好教育他的!”
赵延巍愣了愣,这才意识到昏迷前听到的那个熟悉的声音,是小景的。
他转头一看,小景正躲在苏竹韵身后,偷偷地露出了一双充满敌意的眼睛。
听到杜景程颠倒黑白的话,赵延巍紧握拳头,虽然声音微弱但坚定地反驳。
“你受委屈了?明明是你先举报我,然后又诬陷我推你,现在还让孩子伤害我。”
话还没说完,杜景程就打断了他:“延巍,我知道你受伤心情不好,但那些事真不是我做的!”
说着,他拉着小景过来,说:“小景,快,向叔叔道歉,让延巍叔叔别生气了。”
话音刚落,小景的眼眶就红了:“我才不向你道歉!”
他大声喊道,看着赵延巍的眼睛里充满了厌恶和仇恨。
“就是你害爸爸受伤,让爸爸不能演戏!我是为了爸爸报仇,我没错!”
说完,他擦了擦眼泪,跑了出去。
杜景程一愣,喊了一声“小景”就急忙追了出去。
只留下苏竹韵站在那里,皱着眉头看着赵延巍,语气冷冰冰的。
“你这么大个人了,为什么要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赵延巍的心一颤,不敢相信地看着苏竹韵,声音都有些发抖。
“是她害我受伤的,是杜景程要她道歉,我怎么计较了?”
“你觉得我做错了,就不分青红皂白地逼我向杜景程道歉,现在我受伤了,他凭什么不用道歉?!”
他看着苏竹韵冷漠的表情,心好像被紧紧掐住,又酸又涩,非常难受。
“苏竹韵,是不是不管真相如何,你永远只会站在他们那边?”
他越说,声音就越沙哑。
苏竹韵却只是皱着眉头,一点也没有被打动。
反而说:“如果不是你推了景程,小景也不会推你。他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父亲,即使方式不对,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话说得太过理直气壮,赵延巍都愣住了。
委屈和愤怒在他心中翻腾,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小景没错,杜景程也没错,所有的错都在他!
赵延巍更加激动,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幸好护士及时提醒。
“病人有轻微脑震荡,不宜情绪激动。”
赵延巍闭上眼睛,勉强压制住内心的波动,问护士:“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医生建议留院观察一晚。”
护士刚回答完,苏竹韵就皱眉问:“你这么急着出院干什么?”
赵延巍却没有看她,也没有回答。
苏竹韵似乎没有察觉到他对自己的排斥,说:“今晚就在医院好好休息,我会陪着你。”
赵延巍心颤了一下,刚想拒绝。
杜景程这时急匆匆地推门进来,满脸焦急:“竹韵,小景不知道跑哪去了,你能帮我找找吗?”
苏竹韵脸色一变,立刻站起身,跟着他走了出去。
只留下一句话:“好好休息。”
赵延巍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点情绪都没有。
他只觉得,果然又是这样。
刚收回目光,下一秒,门又被推开。
裴幼恩急匆匆地冲了进来,趴在他床前,紧张地看着他。
“我今天去找你才知道你受伤进了卫生院,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赵延巍看着她毫不掩饰的关心,心里暖了一下,缓缓摇头:“没事。”
他有些愧疚地说:“对不起,我今天没去民政局,医生让我留院观察一晚,只能明天去了。”
裴幼恩却温柔地笑了笑:“没关系,你没事就好。”
赵延巍心里一动,好像找回了久违的温暖。
裴幼恩陪了他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帮他办了出院。
这期间,苏竹韵再也没有出现。
赵延巍也没在意,带着证件和裴幼恩去了民政局。
看着钢戳印在红底的合照上,他的心也好像落了地。
他看着两张鲜红的结婚证,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他再也不会走上前世的路,也彻底和苏竹韵断绝了关系。
赵延巍收好结婚证,问裴幼恩:“我们去广州的火车是几点?”
“下午四点。”
裴幼恩说着,从钱包里拿出提前取出来的火车票递给他。
赵延巍接过火车票,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还有将近五个小时,时间很充裕。
于是他说:“我还得回一趟苏家,还有些东西要收拾。”
裴幼恩点点头:“那我也先回去拿行李,到时候我叫车过来接你,一起去火车站。”
赵延巍应了一声,和她道别,独自回了苏家。
他要去带走最后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和苏竹韵切断最后的一点关系。
在客厅看电视的苏母一看到他,就白了他一眼,张口嘲讽。
“真是个阴魂不散,当初说什么不是你家,还不是又腆着脸回来了?”
赵延巍只是面无表情地回到房间,将和自己有关的东西全都收进行李箱,提着出来。
然后他看着苏母缓缓开口。
“这里的确不是我家,我已经结婚了,有自己的家。”
“谢谢苏家这些年的收留,你放心,我以后都不会再缠着苏竹韵,也不会再回来了。”
说完,他不理会苏母诧异的眼神,直接出了门。
过来接赵延巍的车已经等在大院外。
赵延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军区大院,眼前闪过两辈子在这里的无数画面。
青梅竹马年少暗恋,寄人篱下半生冷眼
种种喜怒哀乐,都和苏竹韵有关,也都将在此刻彻底埋葬在过去。
赵延巍收回目光坐上车,车辆带着他对新生活的期盼,朝着火车站迅速驶去。
从今以后,他的人生只属于他自己。
午后时分,列车缓缓驶入了广州站。
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喧闹声把赵延巍带进了一个全新的环境。
他刚从火车上下来,正准备感叹一番,就有两个皮肤黝黑的男子迎了上来。
他们不由分说地抢过他手中的行李,径直朝出口方向走去。
赵延巍一时间愣住了。
他早有耳闻广州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却没料到在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敢公然行抢。
他立刻紧紧抓住行李箱,不肯松手。
那两人似乎并不意外,用一种古怪的口音比划着数字。
赵延巍意识到那是粤语,但他听不懂,只能皱眉与他们对峙,大声说:“放开!”
对方却不理睬,仍旧试图拉他走。
就在这时,裴幼恩及时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一把拽住行李箱,冷冷地对那两人说了些什么。
虽然赵延巍听不懂她的话,但从严肃的语气和那两人松手的动作来看,裴幼恩的话显然不是好话。
果然,那两人脸色一变,挥挥手离开了。
裴幼恩这才转过头,微笑着对赵延巍解释:“这些人是专门敲诈旅客的老油条,如果你让他们把行李拿到那边——”
她指了指大约百米外的出口,“他们就会向你索要五块钱。”
即使赵延巍家境不错,对钱并不看重,听到这个价格还是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五块钱?”
尽管物价飞涨,但在一些偏远地区,五块钱对有些人来说仍是一笔巨款。
赵延巍前世只在报纸和电视上见过广州,从未亲自踏足过这个遍地黄金的城市。
如今真的来到这里,第一印象却并不怎么好。
看到他震惊得眼睛都瞪圆了,裴幼恩忍不住笑了。
她甚至觉得赵延巍四处张望的样子非常可爱,有种想伸手摸摸碰碰的冲动。
但因为人群拥挤,她只能收起这份心思,接过赵延巍手中的行李。
赵延巍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自己拿行李,但裴幼恩摇了摇头:“你是我的丈夫,我照顾你是理所当然的。”
“何况你还受了伤,长途跋涉跟我来到广州,我更应该好好照顾你。”
说完,她坚决不让赵延巍动手,自己拎着两个行李箱,走向了出口。
赵延巍看着她的背影,不知是因为广州的晴朗天气还是她的贴心,心中突然温暖起来。
他没有选错,裴幼恩,确实是个非常好的人。
赵延巍微微一笑,赶紧跟上了她。
出了车站,他本以为要挤公交,没想到刚一出来,就听到有人喊:“幼恩!”
赵延巍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休闲装的年轻人带着笑容跑了过来。
他和裴幼恩拥抱问候后,接过了她手中的行李。
然后对赵延巍说:“是姐夫吧?我是幼恩的合作伙伴,顾兰溪,叫我小顾就行。”
她的话语真诚而热情,却让赵延巍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他张了张嘴,站在原地愣住了。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
顾兰溪看了裴幼恩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仿佛在问:“幼恩,进展不顺利啊,姐夫还没搞定吗?”
裴幼恩眼神一冷,示意她不要乱想。
她注意到赵延巍的耳朵渐渐变红。
只是一瞬间,他的耳朵就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赵延巍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从小就是班上的小朋友,无论是在学校还是职场,总是最年轻的那个。
更别提今天早上他和裴幼恩刚领了证,这新身份还没来得及适应呢,就被人喊成了“姐夫”。
这让他怎能不感到尴尬。
裴幼恩察觉到了他的尴尬,笑着让顾兰溪离开:“别闹了,快去把车开过来。”
顾兰溪反应迅速,立刻意识到赵延巍的尴尬,赶紧顺着台阶下:“行,我这就去开车。”
等她走远了,裴幼恩才转过头来看向赵延巍。
“咱们刚领证,你不用急着适应新称呼,她就是喜欢闹腾,随口一叫。”
话还没说完,赵延巍就抬起头来:“不,我会尽快适应的。”
裴幼恩愣了一下,笑容更加灿烂,点了点头:“好。”
赵延巍看着她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心里不知怎的,微微一颤。
还没等他细想,顾兰溪就开着车过来了。
那是当时最豪华的雪佛兰小轿车。
裴幼恩拉开车门,赵延巍上了车,发现车里既干净又整洁。
看起来像是有人特意打扫过,连皮革的气味都被橘子香薰给盖住了。
赵延巍一坐进去就觉得特别舒服,和以前坐军用吉普车的感觉完全不同。
在军队里,男人们聚在一起,大多数领导都抽烟。
虽然苏竹韵不抽烟,但别人在她车里抽烟她也不会阻止。
所以她的车上总是有烟味。
而赵延巍对气味特别敏感,本来就有点晕车,闻到烟味更是会吐得天昏地暗。
因此,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很少坐车。
上辈子他想让苏竹韵接自己下班,也是因为实在受不了晕车的感觉。
否则,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开这个口。
赵延巍正想着,就听到顾兰溪热情地问:“姐夫,这车你还满意吗?”
虽然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但并没有僵住,而是点了点头。
“车很好。”
顾兰溪见他回应,立刻话匣子打开了,滔滔不绝。
“这是我们幼恩,知道你要回来,特意让我清理的。”
“不仅把里里外外都擦得干干净净,还特意从香港买了橘子味的香薰放在车里,怕你晕车。”
眼看她越说越起劲,裴幼恩立刻皱眉打断,说:“就你话多!”
赵延巍心里却暖洋洋的,看着裴幼恩,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说:“谢谢。”
他这话说得非常诚恳,笑容也非常真挚。
身后的车窗映着昏黄的晚霞,他轻轻一笑,足以让裴幼恩看花了眼。
她停顿了一下,才抿了抿嘴唇,红着脸摇了摇头,轻声说了句:“没事。”
说完立刻转过头去,不让赵延巍看到她红了的耳朵。
顾兰溪也没注意到后座的情况,只是一路上喋喋不休地介绍。
赵延巍听得很认真,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也没有晕车。
就这么一打岔,路上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裴幼恩家。
“这是我姑父单位分的房子,我姑姑嫌这里是三楼不接地气,回乡下老家去了,把这里租给我了。”
裴幼恩一边介绍,一边推开门。
房子不大,但该有的都有。
连书房都有,客厅还带一个小小的露台,能看到楼下院子里那棵树的枝叶。
能看到橙红的晚霞渐渐落下。
屋子里也收拾得简单干净,淡淡的橘子香味,让赵延巍疲惫了一天的心得到了安慰。
他看了看房间,又扭头看了眼裴幼恩。
心里突然有种安定的感觉。
自己的新生活,终于开始了。
裴幼恩迎上他的目光,感觉有点诧异,歪了歪脑袋,好奇地问:“出什么事了?”
赵延巍露出一抹微笑,轻轻摇头,没有回答。
他提着行李箱,扫了一眼屋内,问道:“我的东西应该放哪儿?”
裴幼恩没有多问,随意地指了指卧室里的两个并排衣柜:“你随意,两个衣柜都可以。”
赵延巍点了点头,注意到右边的衣柜看起来更新一些,打开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而左边的衣柜里还挂着裴幼恩的一些包和衣物。
他愣了愣,这才恍然大悟。
左边的衣柜属于裴幼恩,而右边那个新的,显然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赵延巍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之前在车上听顾兰溪说话时,就已经感觉到了裴幼恩的细心。
现在再次体会到这一点,他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感到温暖。
被人如此细心对待的感觉,真的很好。
赵延巍正想着,裴幼恩已经从他手中接过行李箱,放在地上。
他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裴幼恩的动作,问道:“这是要干嘛?”
只见裴幼恩微微一笑:“东西可以等会儿再整理。”
她拉起赵延巍的手,带他出门:“你坐了一天车,肯定累坏了,先去吃点东西吧。”
赵延巍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坐在了门口的肠粉摊前,面前摆着一盘肠粉和一杯汽水。
“这是广州的特色,这家店我常光顾,肠粉做得特别好吃。”
裴幼恩说着,还在他的肠粉上浇了一圈酱油:“这是地道的吃法,肠粉要淋酱油。”
那浓郁的红褐色酱油浇在清淡的肠粉上,仿佛触发了某种化学反应。
蛋和米粉的淡淡香气瞬间被激发,萦绕在鼻尖,刺激着他的嗅觉和味觉。
肚子里的馋虫也被勾了起来。
赵延巍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唾液分泌,他不再客气,拿起了筷子。
一口下去,那晶莹剔透的肠粉带着湿润滑嫩的口感,咀嚼中再次释放出酱油和米粉的香气。
赵延巍记得前世也吃过肠粉,但这次的滋味更加令人回味无穷。
他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看向裴幼恩,点了点头。
意思是:“真好吃。”
裴幼恩见他喜欢,笑了笑,提醒道:“慢慢吃。”
赵延巍点了点头,但手中的速度却没有减慢。
老板娘看到这一幕,眯着眼睛笑,调侃裴幼恩:“怪不得裴老板之前急着回家结婚,原来是带老公来了,老公这么帅,怕被人抢走啊!”
赵延巍虽然听不懂其他粤语,但这句还是听得懂的,顿时耳朵都红了。
他低下头,几乎要把脸埋进盘子里,吃饭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裴幼恩见状,刚想说话,老板娘已经开了两瓶汽水放在两人桌上。
“喏,这是送给你们的汽水,感谢裴老板一直以来的关照,祝裴老板和你老公新婚快乐,白头偕老!”
赵延巍耳朵更红了,但想到之前在车站说的话,还是勉强点了点头,说:“谢谢。”
裴幼恩见老板娘还想逗他,赶紧阻止,结了账,说:“多谢,以后一定常来光顾。”
老板娘察觉到裴幼恩不愿多谈,便收钱离去。
临走时,她还是忍不住赞叹:“小伙子真是好运气!裴老板不仅长得美,还那么温柔,又能挣钱,你真是有福了!”
赵延巍刚刚平复的心情,被这话搅得一团糟。
他点了点头,瞥了裴幼恩一眼,她轻轻抿了抿嘴唇。
在车上,顾兰溪已经把裴幼恩的情况透露了个遍。
他了解到裴幼恩虽然名义上是开公司,实际上是留职停薪,挂靠在测绘单位,自己招兵买马,租借设备,带领团队进行测绘。
她之所以来到广州,是因为广州正处在百业待兴的时期,到处都需要测绘开发。
赵延巍明白测绘是建筑行业的第一步,但他不清楚具体能赚多少钱。
只知道这行当非常辛苦。
顾兰溪甚至说:“刚开始创业时,别人都嫌我们人手少,还有几个是女孩子,不愿意给我们机会。”
“是裴幼恩拍胸脯保证,亲自上阵操作机器记录,带着我们这些新手干活。”
“手都冻伤了,人也晒得脱皮,还不敢耽误工期。”
“直到这两年名声打响,团队壮大了,日子才稍微好过一些。”
他深表认同。
但上一世,赵延巍只在电视上看到裴幼恩光鲜亮丽的一面,从未想过她的创业之路如此艰辛。
现在亲耳听到她的遭遇,再加上顾兰溪临走时让裴幼恩赶紧去拉客户和订单,否则就要坐吃山空了。
他不禁叹了口气,看着她的眼睛,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惜。
裴幼恩看着他这样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于是她结了账,等他吃完,就带着他离开了摊位,准备回家。
路上,她才开口问:“刚才你好像有话要说,怎么了,想说什么?”
赵延巍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冲动,开口说:“我不是因为你的钱才和你结婚的,你也不必这么急着去应酬。”
“我自己还有些积蓄,在文工团工作还有工资,完全可以养得起我们两个。”
赵延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上一世他被文工团开除后,一度颓废。
好不容易振作起来,想出去找工作,却被苏竹韵阻止。
她那时已经变得冷漠,嫌弃他:“出去外面丢人现眼干什么?我的工资足够养你了。”
赵延巍却还是憋着一口气,不想用她的钱。
所以后来他就学了炒股投资,用手中的积蓄积累了一些财富,全都变成了不动产。
尽管后来金融市场动荡,他靠着收租和炒股的钱,倒是过得相当宽裕。
连苏竹韵有时也需要他的帮助。
所以他说这话时,赵延巍非常认真。
裴幼恩看着他认真的样子,顿了顿,笑了出来。
赵延巍被她笑得脸一红,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暧昧。
但裴幼恩只是觉得他这样让她心里暖暖的。
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我心里有数。”
她歪了歪头,看着赵延巍闪闪发光的眼睛,靠近说:“不过还是谢谢你,愿意养我。”
说完,她又想到了他说的“我们两个”,心里突然一动。
她挑了挑眉毛,轻声说:“老公。”
赵延巍之前没意识到,裴幼恩的声音竟如此温馨迷人。
仿佛轻触钢琴键,美妙的旋律在耳边回荡,让人联想到那流畅的音符。
特别是那两个字。
赵延巍轻咳了两声,甚至侧过头避开了裴幼恩的目光,连直视她的勇气都没有。
算上前世今生,这是赵延巍头一回听人叫他“老公”。
上辈子,尽管和苏竹韵结了婚,但她也很少用亲昵的称呼。
总是直呼其名。
那时候,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现在才意识到,原来这两个词竟然如此甜蜜。
比大白兔奶糖还要甜上几分,光是听到,就让人脸红心跳,不敢直视。
直到回到家,赵延巍整理好行李,洗完澡出来。
那股甜蜜的感觉才慢慢消退。
回过神来,他发现裴幼恩正从柜子里拿出被子,看起来打算在客厅沙发上过夜。
赵延巍愣了一下,看向裴幼恩,正要开口,就听到她说道。
“我们毕竟刚领证,还没举行婚礼,我怕你还不习惯,今晚我就去沙发上睡。”
说完,她拿起枕头准备去客厅。
客厅的沙发很小,裴幼恩连躺平都困难,更不用说睡觉了。
能不能睡着还是个问题,起床肯定会腰酸背痛。
更何况,这毕竟是裴幼恩的家,她明天还要去公司处理事务。
赵延巍怎么好意思自己睡床,让主人去挤沙发。
于是他赶紧阻止,说:“我去睡沙发,你睡床。”
话还没说完,裴幼恩就打断了,坚定地不肯让步,说:“你刚受伤,又坐了一天的火车,应该在床上好好休息。”
两人隔着床对峙,气氛紧张。
谁都不愿意让步,谁也说服不了对方。
还是裴幼恩先放软了语气,哄着说:“我在户外的野地都睡过,睡沙发不会影响我们什么的。”
说着,她拿起枕头就要走。
就在她即将出门的时候,赵延巍伸手拉住了她:“要不”
他抿了抿嘴唇,抬头看了裴幼恩一眼:“我们一起睡吧。”
赵延巍说出这句话时,手紧紧握着,说:“毕竟我们已经结婚了,就应该睡在一张床上。”
这句话一出口,裴幼恩也愣住了。
赵延巍虽然能接受下属叫他姐夫,能接受店主的玩笑,但刚才那句“老公”还是让他沉默了许久。
她就知道赵延巍一定很尴尬。
而且,在赵延巍看来,两人刚认识就领证,突然睡在一起,肯定是非常不自在的。
她才提出自己睡沙发。
没想到他竟然主动提出一起睡。
裴幼恩犹豫了一下,还想拒绝,但怀里的枕头已经被赵延巍拿走,放在了另一边的床上。
这样明显的暗示让她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毕竟
她看着已经掀开被子上床的赵延巍,默默地咬了咬嘴唇。
这可是她整个学生时代暗恋的人。
现在两人有了名分,又被他这样邀请,怎么能轻易拒绝呢?
裴幼恩只能深呼吸,压抑住眼中的情绪,在另一边上床躺下。
两天的天气好得不得了。
赵延巍被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阳光唤醒,一时之间差点以为自己昨晚忘记拉窗帘。
本能地想要转身躲避阳光,却意外地发现了异样。
眼前不是熟悉的被褥,而是一具温暖的、柔软的身体。
甚至能感受到一股温暖的气流轻轻拂过他的脖颈,痒痒的。
赵延巍愣了愣,紧接着立刻睁大眼睛坐直了身子。
他看到裴幼恩因为他突然的动作而惊醒,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他已经不再苏家,而是跟着裴幼恩来到了广州。
而昨晚,他们共睡一床!
赵延巍记得昨晚睡前,他和裴幼恩各自盖着被子,分睡床的两边。
两人之间隔着床的一半。
怎么现在他怀里抱着裴幼恩?!
或许是他脸上的惊讶和困惑太明显,裴幼恩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指了指床边的被子,解释说:“你半夜觉得热,踢开了自己的被子,后来又冷,要抢我的被子,然后就这样了。”
裴幼恩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赵延巍已经明白了。
他应该是掀开被子,滚到了裴幼恩的身边。1
但那毕竟是夜里无意识的行为,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丢人。
然而现在清醒了,赵延巍看到裴幼恩被他不小心拉开的睡衣领口,随着她的动作露出一小块精致的、白皙的锁骨。
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脸红了。
他赶紧低声说:“抱歉。”
然后没等裴幼恩回应,就翻身下床,躲进了洗手间。
赵延巍确实感到有些尴尬。
虽然他们已经结为夫妻,但之前并没有太多感情基础。
昨天裴幼恩还主动提出要睡沙发,是他自己说一起睡没关系,结果早上醒来却抱着她。
这让他有种自己故意占便宜的错觉。
赵延巍摇了摇头。
他对着镜子自我安慰:“你们已经是夫妻了,同床共枕是正常的。”
他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才逐渐恢复了平静。
洗漱完毕,裴幼恩已经换上了新衣服,在准备早餐。
简单的牛奶、面包和鸡蛋,她还围着围裙在厨房忙碌。
看到赵延巍出来,她体贴地没有提及早上的事情,而是回头微笑。
“早餐马上就好,你先喝点牛奶垫垫肚子。”
赵延巍看着她说完又转头忙碌的样子,心里微微一动。
这样的场景,他前世从未见过。
苏竹韵别说做饭,连在家吃饭都很少。
常常是接到一个电话就匆匆离开。
偶尔坐下来吃饭,也是皱着眉头,挑三拣四,不是说菜咸了就是说米硬了。
赵延巍一开始以为她只是挑剔,后来才知道,是一起吃饭的人不对。
没想到这一世,竟然有人愿意这样照顾他。
赵延巍心中那片干涸的地方仿佛被人细心呵护,浇水施肥,重新获得了播种、开花的能力。
他突然回过神来,没有听从裴幼恩的话坐下吃饭,而是想要走进厨房,说:“我帮你。”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敲门声。
赵延巍担心是顾兰溪来催促裴幼恩出门,便想去开门让她进来一起吃早餐。
只是门一打开,他就愣在了原地。
是苏竹韵。
她一身军装,目光如炬地盯着他,语气冷得像冰。
“赵延巍,跟我回家。”
苏竹韵听到苏母提及赵延巍和裴幼恩已经领了证,还去了广州,她的心情难以言表。
她感觉心脏仿佛被狠狠捏了一把。
那股震惊只是一闪而过,留下的是酸楚和不适,如同被凌迟一样,一点点地割裂她的肌肤。
苏竹韵这才意识到,人不一定要受伤,有时候一句话就足以造成这样的痛苦。
她皱眉,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苏竹韵忙活了一下午帮杜景程找小景,晚上因为小景哭闹睡不着,她又哄了一整晚。
第二天,她又接到紧急会议通知,直到下午会议才结束,她赶到医院,护士告诉她:“赵延巍,今天一大早就办了出院手续。”
她急忙赶回家,却从苏母那里听到了这个消息。
苏母边炒菜边回答她的问题,连手都没停:“一大早就收拾东西走了。”
苏竹韵看着苏母那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不知怎的,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一股无名火从心底升起,让她皱眉,忍不住发怒:“您怎么不拦住他?”
苏母被她这么一吼,愣了一下,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她:“拦他干嘛?”
她很自然地说:“不是你介绍的相亲对象吗?现在他结婚了,走了,不正好?没人缠着你,你也可以好好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苏竹韵愣了一下。
这话就像一盆冷水,直接浇灭了她心中的怒火。
她也突然醒悟过来。
对啊,是她给赵延巍介绍的相亲对象。
是她想要切断赵延巍对她那种不正常的感情,为什么现在赵延巍真的结婚了,她却这么难受?
苏竹韵还没找到那股莫名的心酸的原因,就听到苏母自言自语。
“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对象了。听说那个杜景程跟你走得挺近?”
他似乎很感兴趣,凑过来看着苏竹韵,语重心长地说:“你要是对他有意思,哪天就请他来家里吃饭,我”
苏竹韵本能地拒绝:“您误会了,我只是在照顾军人的遗孤。”
她想回房间理清心中的情绪,但苏母不放过她,继续追问:“那我听说你还跟他吃饭,接他下班,让他的孩子叫你妈妈?”
苏竹韵被她这么一提醒,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暧昧。
但小景叫她妈妈只是因为她为了让小景上学,把小景的户口转到了她的名下。
那天吃饭也是因为杜景程为了这件事感谢她。
她不想让杜景程没面子,就答应了。
但没吃几口,她就接到一个电话,被叫去了军区。
第二天去接他下班,也只是为了带杜景程去医院复查身体。
因为杜景程在妻子去世后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需要定期复查和吃药,还受不了任何刺激。
所以考虑到杜景程的病情,即使他举报了赵延巍,她也没有计较。
为了让杜景程保持平衡,她还把赵延巍的主演位置让给了别人。
苏竹韵想到这些,耳边突然响起那天赵延巍的话。
“你为什么这么偏心?”
她心中一震,突然灵光一闪地想到
赵延巍是不是因为她的偏心才赌气离开的?
苏竹韵从沉思中抬起头,目光落在赵延巍身上,眉头紧锁。
“别闹脾气了,跟我回家吧。我会设法帮你撤销结婚证,还有你的档案……”
她话音未落,赵延巍就断然拒绝:“我哪儿也不去,结婚证也不撤销。”
话音刚落,他便打算关上门。
苏竹韵眉头紧锁,似乎预料到了他的行动,立刻伸手阻止。
她注视着赵延巍眼中那股顽固,感觉他还在赌气,于是语气柔和下来。
“我知道你还在对杜景程耿耿于怀,但他有精神问题,受不了刺激,我代他向你道歉。”
苏竹韵自认为坦率,态度也温和。
然而赵延巍听后却想笑。
苏竹韵根本不明白他为何要离开。
杜景程的告发和陷害,甚至那些故意让他目睹的过分行为,他都没什么感觉。
真正让他心痛的,是苏竹韵。
赵延巍看着这个他从小称呼到大的“姐姐”,只觉得她既冷漠又陌生。
苏竹韵还以为他在思考,继续说道:“小景也意识到错误了,我会让他……”
话没说完,赵延巍再次打断。
“不必了。”他的声音干脆利落,不带任何情感,却仿佛利刃刺入苏竹韵的心。
“我不是因为那些人才离开的,我恨的是你,苏竹韵。”
赵延巍经过一夜的思考,似乎明白了许多。
他看着眼前这个目瞪口呆,似乎难以置信的女人,话语坚决而严肃。
“是你的纵容,让他们伤我至深。”
赵延巍又回想起前世,自己孤独地在病床上度过余生。
而她,却在陪伴杜景程的儿子庆祝生日。
那股压抑的情感在此刻爆发,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感受。
“我在这里过得很好,我不会回去,也不可能回去。”
赵延巍严肃地告诉苏竹韵:“你走吧。”
说着,他再次准备关门。
苏竹韵看着他决绝的眼神,突然有种错觉。
仿佛这次门一关,她就再也见不到赵延巍了。
于是,她不顾一切地加大力气,甚至想要用身体阻止门的关闭。
“赵延巍,我……”
苏竹韵还想说些什么,但刚开口,就被一个女声打断:“苏团长没听见赵延巍让你走吗?”
那个女人从赵延巍身后以拥抱的姿势靠近,她那白皙柔软的手覆盖在他握着门把手的手上。
她轻轻用力,打断了苏竹韵想要阻止关门的动作。
手上的温暖感觉传遍全身,赵延巍的心仿佛被热水浸泡,温暖如春。
他感受到了身后那温暖而宽广的怀抱。
好像她在为他撑腰,又好像他是避风的港湾,让他可以放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看着裴幼恩的目光冰冷而深邃,透露出威胁的意味,冷冷地盯着苏竹韵。
苏竹韵本想说些什么,但不甘示弱地回望过去,冷冷地说:“赵延巍是我弟弟,这是我的家事。”
她说话时理直气壮,但赵延巍却笑着摇头。
“什么弟弟?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在同一个户口本上,算什么姐弟?”
苏竹韵被反驳得哑口无言,赵延巍却没有放过她,继续说道:“更何况,我已经和裴幼恩结婚了。”
“我是她的丈夫,我们才是一家人。”
这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刃,直戳苏竹韵的内心深处。
她的眼圈泛红,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尖锐的痛感。
目睹赵延巍和裴幼恩并肩而立,他们看起来就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苏竹韵的心中愈发感到酸楚。
她欲言又止,但赵延巍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便什么也没说,直接将门关上。
“砰!”
那关门声虽轻,却如同山崩地裂般在她耳边回响。
她的心仿佛塌陷了一块。
即便是温暖和煦的阳光也无法为她带来丝毫暖意。
本应温柔的轻风,此刻却让她感到刺骨的寒冷。
苏竹韵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赵延巍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他真的恨她到了极点。
想到这一点,苏竹韵的心仿佛被紧紧揪住,连呼吸都在颤抖。
是她,亲手推开了赵延巍。
苏竹韵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凝视着那扇紧闭的门,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变得冰冷。
她深邃的眼眸中,涌动着无人能懂的情绪。
但最终,这些情绪都沉没在深沉的悲伤之中。
门内的赵延巍和裴幼恩对门外苏竹韵的情绪毫无察觉。
他关门后停顿了一下。
无数复杂的情感在他心中翻腾,但他清楚,这些情感中没有后悔或遗憾。
那些积压在他心中两辈子的话语终于说出,赵延巍感到一阵轻松。
过了许久,他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叹息中透露出释然,仿佛是一个了结,或是一个终结。
赵延巍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正想转身回去继续用餐,但一回头就撞见了一双温柔如水的眼睛。
裴幼恩站在他身后,就像是一位忠诚坚定的公主守护着自己的爱人。
她用与之前冰冷骇人截然不同的温柔眼神包围着他,仿佛他是一件易碎的珍宝,或是一个需要她保护的脆弱之人。
赵延巍愣了一下,随即听到她轻声说:“不必伪装,如果难过就哭出来,我的肩膀可以借你依靠。”
她的话说得如此自然,让赵延巍一时愣住了。
下一刻他才意识到,她也以为自己说的是气话。
他不禁失笑,抬头看着她,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并不难过。”
他非常认真地告诉裴幼恩:“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心里还有个人,需要慢慢忘记的事吗?”
“那个人确实是她,但现在,我觉得我已经忘记了。”
赵延巍定睛看着裴幼恩,目光一寸寸地细细描绘她的轮廓,再次与她的目光相遇。
“我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和你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他的话语缓慢而真诚。
裴幼恩被这话深深触动,心中仿佛绽放了烟花。
赵延巍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眸中满是真挚的情感,让她情不自禁地沉醉。
她仿佛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喜悦冲昏了头脑,一时还没回过神来。
裴幼恩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了眼前的赵延巍和那句“可以和你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赵延巍看着她这个样子,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却没有移开视线。
反而主动上前,轻轻地抱住了她:“裴幼恩,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裴幼恩被这突如其来的直球打得措手不及。
她愣了一会儿,然后听到自己回答:“我愿意。”
裴幼恩后来回想起那段时光,她已经记不得自己当时说了啥。
连那些琐碎的细节她都能一一回忆起来。
但就是那句话,她总是想不起来。
她唯一记得的,是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在耳边回荡。
就像烟花绽放时的巨响,盖过了周围的一切声音。
直到赵延巍慢慢放开她,提议说:“咱们去吃饭吧?”
她才回过神来,急忙冲向厨房:“我的蒸锅!”
赵延巍看着她匆匆跑到炉子前,干净利落地关掉火,直接掀开蒸锅,热气扑面而来,他赶紧提醒:“小心烫!”
尽管裴幼恩躲避得快,但还是被烫得表情扭曲了一下。
但她还是安慰他说:“没事,没事。”
然后看着蒸锅里的东西说:“还好,幸亏水放得多。”
赵延巍见她这么紧张,好奇心起,一边靠近一边问:“这是啥宝贝?”
但他还没走近,就闻到了荷叶的清香,伴随着糯米的香气和鸡肉的油香,慢慢在屋里弥漫开来。
随着雾气散去,他看到了蒸锅里放着几个巴掌大的,被荷叶包裹的小方块。
那是糯米鸡。
这是他老家的常见小吃,用荷叶包着糯米和腌制好的鸡肉,折成小方块。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方形的肉粽。
吃起来油润清香,荷叶的清香中和了鸡肉的油腻,软糯粘牙的糯米和紧实的鸡肉搭配得恰到好处。
他有些疑惑地看过去,就听到裴幼恩说:“我记得你高中时最爱吃这个,就特意准备了几个放冰箱里,今早热了给你吃。”
赵延巍心中一动。
这不仅是他高中时的最爱,也是他母亲最拿手的小吃。
每次想念母亲,他都会去买一份糯米鸡。
因为要控制体重,他每次都只能吃一点点。
但即便只是那一点点,也让他感到失望,油腻腻的,没有妈妈的味道。
但他还是坚持去买,仿佛看着糯米鸡就能看到妈妈。
直到结婚后,苏竹韵带他去了北方的军区,他再也买不到了,才停止了这种徒劳的寻找。
他想过自己试着做,但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记忆中的味道。
他彻底放弃了。
没想到裴幼恩还记得这么小的细节。
他看着裴幼恩把锅里的糯米鸡拿出来,自然地放在桌子上靠近他的位置,感到一阵温暖。
赵延巍坐下,拿起一个糯米鸡,轻轻剥开荷叶,米香和肉香立刻扑鼻而来。
他抿了抿唇,夹起一块鸡肉和糯米的混合馅料,放入口中。
软糯和弹润的口感唤醒了赵延巍的记忆。
让他时隔多年,再次找回了妈妈的感觉。
他的眼眶顿时红润,掩饰地低下头,强忍着哽咽说:“好吃。”
“和我妈妈做的味道一样。”
裴幼恩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看着他红润的眼圈,立刻明白了原因。
她迅速递上一张纸巾,温柔地说:“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每天都吃。”
早餐的小插曲转眼就结束了。
赵延巍用餐完毕,便更衣准备前往文工团报到。
裴幼恩提出要送他一程。
但他心中不免有些忐忑,瞥了一眼门口,问道:“她呢?”
他担心苏竹韵还在那里纠缠不休,不仅会耽误他的行程,还会破坏他一天的好心情。
裴幼恩却轻轻摇头,语气坚定:“有我在,别担心。”
赵延巍见她如此坚定,心中的不安也稍稍平息。
他推开门,却发现自己担心的情况并未出现。
门外一片寂静,只有阳光洒落,微风轻拂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仿佛苏竹韵的出现只是他梦中的一场幻觉。
赵延巍松了一口气,与裴幼恩一同上了车。
裴幼恩启动车辆,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轻松地说道:“送你到文工团后,我得去公司。”
“上午要处理一些积压的文件,中午和客户有个饭局,晚上还得去土地局跑一趟。”
“然后我再来接你下班,我们去尝尝广州的地道打边炉。”
赵延巍看着她专注地驾驶,同时将一天的计划娓娓道来,不知怎的,突然笑了出来。
裴幼恩被他的笑声打断,转头看了他一眼,好奇地问:“怎么了?”
她歪着头,眼中满是疑惑,似乎真的在寻求一个答案。
赵延巍看着她那副仿佛小动物般求知若渴的模样,笑容更加灿烂。
“没什么,”他摇了摇头,心中那股温暖的感觉却难以抑制。
他开口说:“就是现在才真切地感觉到我们真的结婚了。”
他转向裴幼恩,眼中带着笑意:“你刚才说计划的时候,真的很有妻子汇报行程的样子。”
赵延巍用“像”这个词,是因为在上一世,这样的场景他只在电影电视剧里见过。
因为苏竹韵从不给他多问的机会,即使问了,也总是用“军事机密”来敷衍。
赵延巍也曾愤怒过,与她争执:“我是你的丈夫,难道连你每天的行踪都不能知道吗?”
苏竹韵对此只有冷漠。
她静静地等赵延巍发泄完,然后将副官的呼机号码写给他:“有事就找我的副官,她会告诉你我在哪里,在做什么。”
说完便离开了。
那时,赵延巍开始羡慕那些在电影电视剧中,晚上躺在床上,交流一天所做的事情。
或者早上吃饭出门前,谈论一天的计划。
现在,那些梦中的浪漫情节似乎变成了现实,赵延巍这才笑了出来。
裴幼恩听到他的话,也笑了,直接说:“什么像,我就是啊。”
他们已经结为夫妻,裴幼恩也确实在汇报她的行程。
她自然地点了点头,说:“我就是汇报行程的妻子,而且每天都会向你汇报。”
赵延巍心中一动,看着她真诚的样子,点了点头。
“是啊。”
他的新生活已经开始,怎能还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
赵延巍想到这一点,仿佛被车窗外透进的阳光温暖了身心。
他没有意识到,心中的那些隐痛正在慢慢愈合。
只是凝视着专注驾驶的裴幼恩,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
他的目光一寸寸地描绘着她的轮廓,似乎想要将她深深地刻在心里。
他犹豫了一下,抿了抿嘴唇,说:“我们,要不要举行一个婚礼?”
刚一说完,赵延巍的脸颊才慢慢染上了红晕。
不是那种尴尬的红,而是羞涩的红。
他瞥了一眼裴幼恩,她显然被他的话给问懵了,他心里有点担心她会不会不愿意。
于是他轻轻抿了抿嘴唇,主动开口:“其实咱们不用搞得太隆重,就是简单办个酒席,让大伙儿知道咱们结婚了。”
赵延巍这么一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他对于婚礼并没有太多特别的期待,只是想要邀请一些亲朋好友,把他们结婚的消息告诉所有人。
这既是向她表明自己的决心,也是断了自己反悔的可能。
裴幼恩听到他的话,心里不禁微微一震。
她当然明白这番话的分量。
也清楚公开之后需要做的准备。
所以裴幼恩非常认真地转过头,看向赵延巍:“你真的决定了吗?”
确定要办婚礼,确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已经结为夫妻,确定要切断自己的退路吗?
赵延巍从裴幼恩的眼神中读懂了她的疑惑。
他没有丝毫迟疑,立刻点了点头:“我决定了。”
在上辈子,他爱了苏竹韵很多年,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彻底明白她并不爱他。
这辈子,他不仅要放下苏竹韵,还要改掉自己优柔寡断的毛病。
想做的事,就去做。
想爱的人,就去爱。
赵延巍不怕受伤,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他也有勇气和力量重新开始。
他毫不犹豫的肯定回答让裴幼恩的心情瞬间明朗起来。
她忍不住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好的。”
“那就听你的,我们来办这个婚礼。”
赵延巍点点头,考虑到她需要忙于业务,而他自己也需要适应文工团的新环境,于是体贴地说:“我们就简单办个酒席,不用太……”
话还没说完,裴幼恩就摇了摇头,打断了他:“不行。”
“婚礼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事,一定要办得隆重才行。”
赵延巍看着她眼中的坚定和固执,知道自己是劝不动她了,只能点头同意。
不久,车子就抵达了文工团。
裴幼恩提醒道:“晚上别到处乱跑,我会来接你。如果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赵延巍觉得她好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无奈地笑了笑。
他打开车门说:“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同时,他也一边下车一边提醒她:“你也别忘了按时吃饭,有事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关上车门,和她告别,目送那辆小轿车渐渐远去。
一转身,他就看到文工团门口有人在打量他。
那人身材高大,一身白色衬衫搭配长风衣,一丝不苟的样子,看起来像个成熟的军人。
但那种强烈的演员气质,让人不难猜出他的身份。
赵延巍看着他的脸觉得有些熟悉,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人就主动走了过来。
“赵延巍?”那人先叫出了他的名字,热情地问道:“你不是在东南战区吗?怎么跑来广州文工团了?”
赵延巍礼貌地笑了笑,回答说:“我妻子在广州工作,我就跟着过来了。”
说完,他又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问道:“你是……”
他的记忆太混乱,实在是想不起面前这个男人是谁。
那人却并不介意,而是笑着伸出手自我介绍:“你忘了,我是你隔壁班的肖威啊,高中时我们还是一个社团的!”
那些耳熟能详的名字,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赵延巍记忆的闸门,让他瞬间穿越回了那段青涩的高中岁月。
他和肖威的教室紧挨着,两人还同属一个社团,虽然不算熟络,但也算是点头之交,偶尔还能聊上几句。
但真正让赵延巍对肖威记忆犹新的是那次他误食了不洁食物,肚子痛得如同刀割。
即便同学们都已经放学回家,他还得去社团报到。
他依然踌躇不前,担心被人看到后遭到嘲笑。
是肖威察觉到了他的难处,递给他一杯热水暖胃,又帮他买了止痛药,最后还骑着自行车送他回家。
赵延巍担心社团的老师会责怪他,肖威却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怕啥,反正我也不待见那个社团老师。”
那时候的肖威,热情洋溢,喜欢翻阅漫画和闲书,对表演艺术却毫无兴趣。
没想到
赵延巍看着肖威胸前挂着的工作证,脸上露出了真诚的微笑,伸出手与他握手。
“好久不见,肖首席。”
肖威听到这个称呼,愣了一下,然后像小时候那样随意地挥了挥手,不以为意地说:“别首席首席的,叫我肖威就行。”
那个熟悉的动作让赵延巍心里踏实了不少。
人们常说时间能改变一切,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肖威依旧是那个随性自在的他。
真好
赵延巍不由自主地笑了,点头说:“好。”
两人肩并肩走进了文工团,边走边聊。
肖威对赵延巍这么早就结婚感到惊讶,问道:“我还以为你会和你姐姐一直较劲呢。”
赵延巍听到这话,心里一惊。
他是在高二那年意识到自己的心意的,而苏竹韵更是后来才知道。
这件事并不光彩,所以他从未敢向他人透露半分。
肖威怎么会知道那时候自己的心意呢?
没想到肖威却愣了一下:“啊?你天天写信的,真的是你姐姐啊?我还以为她是你的暗恋对象,你怕被老师发现早恋,才说她是你姐姐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真是一场痛快淋漓的误会。
笑过之后,肖威赶紧举手发誓说:“你放心,这件事我绝不会说出去。”
赵延巍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笑了笑,摇了摇头说:“没关系。”
“我现在对她已经没有感觉了。”他想到裴幼恩,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我已经结婚了,生活得很美满。”
肖威也笑了,说:“刚才在门口就看到了,你上班还有老婆送,真是幸福啊!”
赵延巍被逗笑了。
听到肖威问:“对了,刚才忘了问,你老婆是做什么的?”
赵延巍回过神来,突然想起肖威和裴幼恩是同班同学,觉得这真是太巧了。
他的笑容更加灿烂,说:“你认识的,和你同班,是裴幼恩。”
肖威愣了一下,笑容更加灿烂。
“天哪,好久没听到她的消息了,没想到她真的把你追到手了!我就知道她能行!”
这话让赵延巍感到一丝诧异。
什么叫“终于把你追到手了”?
听起来好像裴幼恩一直在暗恋他一样。
但他们明明是通过相亲才认识的。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肖威兴奋地说:“你还记得那次你肚子疼我送你回家吗?”
“是裴幼恩先发现你一直没出教室,来找我让我照顾你的。”
肖威似乎陷入了回忆,没有注意到赵延巍呆滞的表情,说:“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她竟然暗恋你。”
“暗恋”这个词儿,似乎给赵延巍带来了灵感。
他突然间灵光一闪,许多事情豁然开朗。
比如裴幼恩为啥上辈子对他那么好,为啥事业有成却单身一生。
还有这一世,她为啥急着结婚,为啥总是护着他。
甚至连他早上喜欢吃的东西这种小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
原来,“她高中时就对你有意思了。”
赵延巍耳边回荡着肖威的话:“但那时你眼里只有当兵的姐姐,没注意到她。”
“我本想告诉你,可还没来得及说,我就跟着家人去了北京,这事也就没机会提了。”
赵延巍仿佛随着他的话,看到了一个默默关注、默默守护他的小裴幼恩。
心里突然软了一块。
原来那时候,裴幼恩就已经在关注他、保护他了。
原来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她的爱已经如此深沉。
肖威见他沉思,笑着安慰:“幸好你们现在终成眷属,不然我可得内疚死了。”
赵延巍点点头,笑着回应:“谢谢。”
但他那贫瘠的心似乎在这一刻突然生根发芽,绽放出美丽的花朵。
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感动在胸口涌动,就像一向平静的河流突然涨潮,掀起巨浪。
一次次冲击着他的心。
赵延巍几乎没心思听肖威说话,只想快点去找裴幼恩。
想问她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想知道她的想法,想听听她亲口说出爱意。
他想得入神,心跳也加速了。
肖威以为赵延巍害羞了,就赶紧告别:“我去排练厅了,你报到的地方在二楼,上楼右转就行。”
赵延巍听着他的话,这才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激动。
点了点头,和肖威告别。
报道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但赵延巍还是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他中午吃饭时看着饭盒,吃着吃着都忘了咀嚼,脑子里全是裴幼恩的影子。
肖威和他一起吃饭,发现他的走神,还故意逗他:“才分开半天,就想成这样?”
要是以前,赵延巍听了这话只会觉得尴尬,连回应都不会。
现在他却愣了一下,默默地点了点头。
“嗯,很想她。”
肖威顿时觉得酸溜溜的。
终于等到晚上下班,赵延巍急匆匆地冲出文工团,在门口看到穿着职业装、长发披肩、靠在车门等他的裴幼恩。
那颗激动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
就像飘零的花瓣落在水面,只有轻微的波纹。
赵延巍甚至还分了分心,然后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
走近了才注意到,裴幼恩手里还拿着一束玫瑰。
赵延巍愣了一下,看到她摸了摸鼻子,说:“来找你的路上看到有人在卖玫瑰,我记得你喜欢,就买了。”
骗人。
赵延巍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花招。
哪有路边的玫瑰是用花纸包装好的?
但他没有揭穿,只是轻轻摸了摸玫瑰。
扑鼻的香气催促他开口。
赵延巍抬头,对上裴幼恩闪烁的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问:“裴幼恩,你是不是从高中就开始暗恋我了?”
裴幼恩呆住了。
她递出玫瑰的手势停在半空中,愣愣地注视着赵延巍那双充满探究的眼睛,仿佛没听明白他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脸上不自觉地泛起了红晕。
她没有辩驳,只是静静地望着赵延巍,他正悠闲地等待着她的回答,她轻轻地抿了抿嘴唇。
她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赵延巍见她这么直率,微微一笑,说:“今天碰巧遇到了肖威。”
他只提到了肖威,还没来得及说肖威对他讲了什么,裴幼恩就已经心领神会。
“他把那天送你回家的事告诉你了。”
裴幼恩语气坚定,说完后稍作停顿,偷偷瞄了一眼赵延巍,又低下了眼帘。
“他明明说好不会泄露出去的。”
或许是她的表情,或许是她的语调,赵延巍竟然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委屈和哀愁。
他愣了愣,莫名觉得她有点可爱。
“你怎么还怪他?要不是他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高中时还偷偷喜欢我呢。”
赵延巍笑了笑,歪着头看着她,好像有些不解。
裴幼恩却轻轻地抿了抿嘴唇,声音非常认真地说:“其实我本来没打算让你知道的。”
赵延巍这下真的愣住了。
“为什么?”
他看着裴幼恩那低落的神情,感到十分困惑。
他们都已经结为夫妻了,为什么裴幼恩还不打算告诉他她高中时的秘密?
难道是:“你觉得高中时没追到我,很没面子吗?”
赵延巍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裴幼恩却急忙摇头,生怕他误会。
她紧紧抱着手中的花,解释道:“因为我说急着结婚是骗你的。”
“其实我家里人并没有催我结婚,是我听说你要相亲,才坚持让他们给我安排相亲的。”
赵延巍听到这话,一时愣住了。
他确实没想到裴幼恩是故意安排这场相亲的。
但是:“那你为什么确定,我会答应你的求婚?”
如果是前世的他,一心只想着苏竹韵,别说相亲,他连了解对方的兴趣都没有。
还是这一世他重生回来,想要尽快逃离苏家,尽快结束那段悲惨的命运才答应了相亲的。
甚至当裴幼恩提出结婚的时候,他还觉得时机刚刚好。
好像是困了就有人送来枕头,让他能彻底放下对苏竹韵的感情,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
赵延巍看着裴幼恩,歪着头问道:“如果我拒绝了你的求婚,你会怎么办?”
裴幼恩听到这话,停顿了一下,笑了笑说:“如果被拒绝,我就继续默默地喜欢你。”
赵延巍看着她眼中渐渐暗淡的光芒,和笑容中的苦涩,心中也涌起了一丝酸楚。
暗恋的痛苦他最清楚不过了。
没想到裴幼恩竟然如此深情。
他轻轻地抿了抿嘴唇,想要安慰她,就看到裴幼恩压下心中的酸楚,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不过我觉得,你一定会答应的。”
赵延巍歪着头,不明白她哪里来的这份信任,就听到裴幼恩说:“你还记得高中成人礼,学校让我们把愿望写在纸飞机上放飞吗?”
“我捡到了你放飞的纸飞机,上面写着希望在二十五岁时结婚。”
裴幼恩说到这里,笑着看了一眼赵延巍:“你今年,正好二十五岁。”
赵延巍一瞥见她那狡猾的目光,脑海中便浮现出高中成人礼的那一天。
那会儿,老师让他们把愿望写在纸上,然后放飞纸飞机。旁边的同学突然提议:“咱们交换飞机来放飞吧。”
赵延巍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于是,
赵延巍瞄了一眼裴幼恩,尴尬地抿了抿嘴唇,开口道:“其实,那架纸飞机并不属于我。”
裴幼恩果然愣住了。
她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动不动,连呼吸都似乎停止了。
“不是你的?”裴幼恩呆呆地重复着。
赵延巍看着她那副样子,既觉得可怜,又觉得有点可笑。
但考虑到她脆弱的心灵,不敢给她太大打击,他紧握双手,抑制住笑意,解释说:“我放飞的那架飞机上,写的是我同桌的愿望。”
裴幼恩深吸一口气,愣愣地说:“所以,你并不是想在二十五岁前结婚?”
赵延巍点了点头。
所以,她这些年来坚持的,都是别人的愿望?
裴幼恩慢慢地眨了眨眼,过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误会可真闹大了!
裴幼恩其实觉得有点尴尬,但看到赵延巍脸上带着笑意,突然间,那种羞耻感消失了。反而笑了起来。
赵延巍见她笑了,自己也跟着笑了。
裴幼恩笑了一会儿才停下来,好像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那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赵延巍停顿了一下,眯着眼睛,好像在回忆。
他只思考了两秒钟,看了一眼面前的人,然后把她怀里的花抱进自己怀里。
他说:“不重要了。”
赵延巍闭上眼睛,深呼吸着玫瑰的香气,轻轻地低语:“反正,已经实现了。”
他的声音很低,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
裴幼恩没听清楚,皱着眉头想问,赵延巍就说:“我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她立刻点头,拉开车门让他上车。
一顿饭吃完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两人回到家,赵延巍第一件事就是走进厨房。
裴幼恩以为他还没吃饱,跟着过去,看到他在翻找东西,便问:“你在找什么?”
赵延巍没有回头,只是在橱柜里翻找,说:“我想找一个花瓶,把玫瑰花养起来。”
裴幼恩愣了一下,尴尬地挠了挠头,咳嗽了一声:“那个,家里没有花瓶。”
她解释说:“之前都是我一个人住,没人给我送花,我也不养花,所以……”
赵延巍听到这话停下了动作,看着桌上的花,无奈地笑了。
他理解裴幼恩,但是……
赵延巍看着那束含苞待放的玫瑰,每一朵都散发着芬芳,如果任其凋谢,实在是太可惜了。
于是,他犹豫了一下,找了一个高脚杯,接了水,把玫瑰解开放进去。
“先凑合一下吧,明天去买花瓶。”
裴幼恩也过来帮忙,看到赵延巍专注的眼神,抿了抿嘴唇说:“这么喜欢玫瑰吗?那我以后每天都送你玫瑰,怎么样?”
话音刚落,赵延巍挑起眉毛看过来,摇了摇头说:“不一样。”
裴幼恩不解,却听到赵延巍的视线在玫瑰花和她之间徘徊。
然后他微微一笑,轻声说:“这束玫瑰,是你暗恋我的证据。”
裴幼恩一语既出,眼神深邃了起来。
那玫瑰的香气萦绕在她的鼻端,她明明没喝多,却仿佛沉迷于赵延巍那深邃如清泉的眼眸。
眼前的男子,眼中闪烁着醉人的光芒。
他的笑容柔和,带着一抹狡黠,眼中隐约流动的金色光芒,引得她不由自主地追寻。
裴幼恩稍作停顿,喉咙上下滑动,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就像沙漠中的人渴望水源一样,她的心中也点燃了一丝微小的火焰。
如果不加以控制,这火焰可能会迅速蔓延成熊熊大火。
在夜色中突然回过神来,她开口说道:“这束花确实意义重大。”
赵延巍看到她眼中冷静深处突然燃起的暗火,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丝尴尬。
他将花插入水杯,主动低下了视线,转身准备离开。
但裴幼恩却拉住了他。
尽管她的脸还带着红晕,她依然坚定地看着他,说:“我书房里还有一些其他的证据,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一一讲给你听。”
赵延巍没想到裴幼恩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将了一军,看着那深邃的眼眸,突然感到如果不答应,就像是在认输。
赵延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但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说:“当然,那些毕竟和我有关,我当然想听你讲。”
于是那个晚上,家里的灯光一直亮着,直到深夜。
直到月亮悄悄地躲进了云层,灯光才熄灭。
裴幼恩将这些年来珍藏的所有关于赵延巍的东西,以及它们背后的故事,毫无保留地讲述了出来。
她没有隐瞒任何细节,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充满了青涩的真诚。
第二天早晨,赵延巍先睁开了眼睛。
清晨的阳光透过一丝明亮和温暖,在裴幼恩的身后亮起,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观察她。
赵延巍看到了她细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和微微上扬的唇角,以及脸颊上一颗不太显眼的小痣。
只是她的眉头紧锁,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赵延巍的心微微一颤,慢慢地伸出手,轻轻地抚平她的眉头。
紧锁的眉头被抚平,她的神色立刻变得平静。
赵延巍看着她,仿佛又想起了昨晚那个害羞却坦诚的裴幼恩。
一股暖流在他的心中流淌。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是赵延巍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被爱着。
这份温暖穿透了他层层设防的心墙,直达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温暖了他本应冰冷的心。
赵延巍想,如果之前他只是拥有了去爱的勇气和无论遭受怎样的伤害都能全然接受的底气。
那么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拥有了一种安全感,一种能够爱人也能够被人所爱的安全感。
他这样想着,不禁露出了微笑。
他又仔细地看着裴幼恩的眉眼,心中充满了满足。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炽热,裴幼恩在这目光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赵延巍看着她那略带迷茫的眼神,以及反应过来后的羞涩,笑意更浓。
他心中一动,直接吻上了她的唇。
这个吻不含任何情欲和杂质,仿佛是情感深处的一个吻,温柔而缓慢,一触即离。
赵延巍看着裴幼恩,轻声说:“早上好。”
我的爱人。
裴幼恩愣住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追求赵延巍,没想到赵延巍比她更大胆。
赵延巍吻完后也回过神来,感到有些尴尬。
特别是看到裴幼恩的眼神明显变得深沉。
她的眼睛里升起了一层他看不透的迷雾,让他觉得这一切似乎预示着危险。
他本能地想要逃离,说:“我要去洗个脸。”
话音刚落,他就想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但刚坐起来,就被裴幼恩拉住了。
“亲了就想跑?”
裴幼恩刚起床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娇媚,在他耳边响起。
赵延巍感觉自己的心弦好像被拨动了。
下一刻,天旋地转。
赵延巍已经被裴幼恩的力量带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身下是柔软的床铺,眼前是裴幼恩深邃的,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眼睛。
赵延巍愣了一下,脸颊像火一样烧红。
昨晚的深入交谈似乎触动了裴幼恩的某个开关,她不再隐藏自己强烈的爱意。
现在看着被压在身下的赵延巍,她心中一动,眼神深邃,下意识地想要继续这个吻。
但刚低头,就被赵延巍用一根手指挡住了嘴唇。
裴幼恩犹豫了一下,就看到了赵延巍深邃的眼神,以及他低沉的声音,仿佛大提琴般。
他说:“不行,还没洗漱。”
裴幼恩停住了。
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赵延巍以为她放过了自己,就想推开她起身。
没想到他想要推开的手却被她紧紧抓住。
赵延巍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她低头在自己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他的呼吸突然停滞。
裴幼恩看着他害羞的样子,只觉得心动,正想说什么,就被床头柜上的传呼机声音打断。
赵延巍立刻移开视线,抽回手,翻身坐起。
“快去回电话吧,我先去洗个脸。”
说完,他就像逃跑一样离开了卧室。
他没有看到裴幼恩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地笑了。
洗漱完出来吃早餐,赵延巍才问是谁打来的电话。
裴幼恩倒牛奶的手停了一下,说:“是小顾的,有个工程出了点问题,我得去看看。”
赵延巍正要点头,让她去。
就听到她后面那句:“可能要去半个月,中间回不来。”
她说着,叹了口气,像是不舍,也像是惋惜。
赵延巍也皱了皱眉,这么久啊?
他们才刚刚确定心意,裴幼恩就要出差,还是半个月。
赵延巍本想问能不能不去,但又突然意识到,如果有其他解决办法,裴幼恩肯定不会主动去。
既然如此,那只能
赵延巍垂下眼帘,轻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说:“好。”
他知道裴幼恩的工程大多在深山老林,也听说穷山恶水出刁民。
上辈子在电视上也常常看到当地村民与施工队的冲突,不免担心。
但他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只能叮嘱说:“注意安全。”
裴幼恩看着他认真关心的样子,心中一暖。
她的眼神一垂,看到了赵延巍红润的嘴唇。
她心中一动,看着赵延巍,问:“我要去半个月呢,一句注意安全就够了吗?”
赵延巍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问:“那你还想”
话没说完,裴幼恩就俯身吻上了他的唇。
“还有一个出发吻。”
裴幼恩一走,半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顾兰溪时不时地来串门,给他捎带些物品。
赵延巍感到有些尴尬,而顾兰溪却说:“都是幼恩交代的。”
遇到下雨或者天气不佳,她不让赵延巍骑车上班,而是早早地在门口等候,开车送他。
肖威也搭过一回顺风车,开玩笑说:“赵延巍,你和裴幼恩的生活太甜蜜了,甜蜜得让我嫉妒!”
赵延巍笑了笑,正想回应,肖威却搭着他的肩膀说:“不管怎样,你们的婚礼我一定要去抢捧花。”
“这份幸福,我也要抓住!”
顾兰溪也加入了热闹:“抢捧花怎么能少了我?我肯定能抢到!”
肖威听她这么一说,皱起了眉头:“你抢什么捧花,我看”
“我怎么就不能抢捧花了?你这是歧视。”
赵延巍听着他们的争执,只是笑了笑,心里却开始想念起裴幼恩。
裴幼恩确实在深山里,而且越走越深,连信号都变得稀少。
他们之前每天都会通电话,现在只能等裴幼恩找到信号的地方,才能联系他。
他一收到消息,就会立刻回拨。
如果耽搁了,或者回拨慢了,电话那头就没人接了。
赵延巍算了一下,距离上次通话已经快五天了。
裴幼恩还没有打电话来,但他的思念已经满溢。
赵延巍摸了摸胸口,知道那里跳动着一颗充满思念的心。
他第一次觉得时间如此难熬。
就像慢慢滴落的雨滴,一点一滴地积累着难以忍受的深情。
赵延巍只能勉强抑制心中的痛苦,望向窗外的景色,以此来缓解。
终于,在第七天,赵延巍骑车下班,刚拐进家门口的街道,传呼机就响了起来。
赵延巍心中一喜,几乎无法掩饰。
他赶紧停车,找到最近的商店,拨通了电话。
“幼恩!”电话一接通,赵延巍就忍不住激动地叫出了裴幼恩的名字。
裴幼恩也立刻回应:“嗯,我在呢!”
短短几个字,足以让赵延巍的思念得到缓解。
他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落了地,突然变得踏实。
裴幼恩又说:“我好想你。”
听到电话那头的这句话,赵延巍心中一紧。
他几乎要怀疑裴幼恩是不是钻进了自己的心里,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于是他点了点头,说:“我也是。”
裴幼恩似乎笑了。
他们聊了一会儿。
裴幼恩提醒他排练不要太辛苦,如果累了就让顾兰溪来接。
赵延巍也提醒她注意安全,慢慢处理事情,不用急,最重要的是安全。
挂电话前,两人聊起了最近的事情。
赵延巍想起了肖威的玩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抿了抿嘴唇,说:“肖威还说我们办婚礼,他就做伴郎。”
他说出口后,突然感到一丝羞涩。
听到电话那头呼吸一沉,停顿了一下,本想岔开话题说再见,却听到裴幼恩慢慢地说:“还有十天,等我回来,我们就办婚礼。”
赵延巍的脸更红了,但他没有反对,而是温柔地说:“那我等你回来结婚。”
说完就挂了电话。
一边付钱,一边忍不住傻笑。
他和裴幼恩,终于要步入婚姻的殿堂了!
赵延巍结账后,立刻转身走了。
刚一转身,苏竹韵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她看上去情绪低落,好像经历了什么沉重的打击,整个人无精打采到他差点没认出来。
苏竹韵一向是冷静而利落的,何时有过这样的颓废?
赵延巍一愣,还没来得及问她怎么来了。
苏竹韵紧紧地盯着他,声音颤抖地问:“你要和她结婚了吗?”
赵延巍心里一紧,这才注意到她身后的军绿色吉普车车门还开着。
她肯定是看到他打电话就急忙下车,走过来时刚好听到他和裴幼恩的通话。
赵延巍眼神沉了沉,点头回答:“是的。”
话音刚落,他看到苏竹韵眼眶泛红。
她似乎突然失去了力量,一向挺直的身体都垮了下去。
她深邃的眼睛里满是沮丧和悲伤,嘴唇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赵延巍却不想陪她演这出无声的戏。
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去推车离开。
苏竹韵却叫住了他。
“赵延巍,”她的声音还在颤抖,似乎哽咽了一下,才恢复正常,说:“杜景程的病是装出来的。”
赵延巍的脚步停了下来,站在原地。
虽然上次苏竹韵解释杜景程有精神疾病受不了刺激时他有所怀疑。
但他并没有深思,现在突然听到她自己否认,确实让他吃了一惊。
他转头看了苏竹韵一眼。
只是一眼。
因为赵延巍对杜景程的情况,其实并不关心。
但苏竹韵似乎认为他在意,见他看过来,立刻说:“他已经因为恶意举报、栽赃污蔑和教唆孩子犯罪受到了处分和教育,也被文工团开除了。”
这是苏竹韵上次回家时意外发现的。
她本想让杜景程亲自跟她去广州,向赵延巍道歉,让赵延巍原谅他。
却意外听到他和别人打电话。
他不再是平时温和的样子,语气傲慢地说:“装病这招真管用!”
“你看我又是举报又是栽赃的,苏竹韵还不是因为我的病不敢对我生气,只能让赵延巍别计较。”
“现在赵延巍走了正好,省得苏竹韵哪天突然明白自己喜欢他,那我就没机会了。”
苏竹韵愣住了,仿佛被当头一棒,心中五味杂陈。
她既愤怒杜景程竟然敢骗她,又气走了赵延巍。
又震惊,原来她之前对赵延巍那种扭曲而不甘的心情,是爱情。
意识到这一点,苏竹韵的心颤抖了。
愤怒、悲伤和悔恨同时在她心中回荡,最终交织成深沉的悲伤。
怪不得赵延巍说,不是杜景程的问题。
是她的错。
苏竹韵想到这,心如刀割般疼痛。
所以她处理完杜景程的事情后,就来找赵延巍了。
她告诉赵延巍杜景程的处理结果,还说:“如果你需要,可以和我一起回去,让他亲自向你道歉。”
赵延巍却摇了摇头,直接打断:“我不想。”
杜景程确实欠他一个道歉。
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即使道歉,也无法弥补那些已经造成的伤害。
更何况,他想要离开的真正原因,不是杜景程,而是
“苏竹韵。”赵延巍看着面前因为他的拒绝而愣住的苏竹韵。
“虽然他也有错,但你的偏心才是伤我最深的刀。”
苏竹韵愣在当场,一时半会儿没缓过神来。
赵延巍毫不留情地揭开了她一直回避的真相。
苏竹韵连勉强的体面都挂不住了,只剩下满心的酸楚和难受。
她注视着赵延巍,心猛地一颤,毫不犹豫地低下了头,轻声说:“对不起。”
赵延巍看着苏竹韵那副诚恳道歉的样子,心里却没什么波动。
他对苏竹韵的所有情感,早在前世和离开之前就消耗殆尽了。
现在再次面对她,他的心平静得就像一潭死水,激不起任何涟漪。
所以赵延巍只是静静地看着。
既没有说“没关系”,也没有说“我知道了”,只是淡淡地说:“我先走了。”
苏竹韵看着他那冷漠的反应,眼神立刻黯淡了下来。
见他真的要去推车离开,她急忙拉住了他。
赵延巍皱着眉头问:“还有什么事?”
语气冷冰冰的,让苏竹韵心里一凉。
但她还是执拗地拦下了他,向他坦白了自己这次来的主要目的。
“我喜欢你。”
赵延巍愣了一下,眼神中满是惊讶和震惊。
却听苏竹韵继续说:“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
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柔和,轻声对赵延巍说:“虽然比你的喜欢来得晚了一些,但我确定自己的心意,我的心完全属于你。”
如果以前的赵延巍听到苏竹韵这么说,肯定会非常高兴,甚至激动得手舞足蹈。
但现在,他只觉得心冷。
喜欢?
没想到活了两辈子,他竟然能在苏竹韵嘴里听到“喜欢”这两个字。
赵延巍凝视着苏竹韵的双眼,回想起她之前那些自相矛盾的行为,突然明白了。
怪不得要他去相亲的苏竹韵,和裴幼恩结婚后不开心的也是苏竹韵。
甚至还放任杜景程去举报他,原来是因为她当时还没开窍,不懂自己的心。
但赵延巍回想起过去,突然感到一丝好笑。
她只用一句喜欢就想抹去以前那些反复无常的行为所造成的伤害吗?
苏竹韵见他没说话,还以为自己的解释起了作用,心里暗自高兴。
她又开口说:“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
她眼中闪烁着一丝火花,仿佛在等待赵延巍宽恕的罪人,问:“你可以原谅我,跟我回家吗?”
没想到赵延巍看了她两秒,下一刻嘴角勾起,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
“凭什么?”
苏竹韵愣了一下,就听到赵延巍说:“是你喜欢我,又不是我喜欢你,你凭什么要我原谅?”
那一刻,她僵住了。
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人仿佛掉进了冰窟里。
又听赵延巍说:“我已经娶了裴幼恩,广州就是我的家,我不会走的。”
话音刚落,苏竹韵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抓住,酸涩又胀痛,连呼吸都痛得颤抖。
苏竹韵怔怔地看着赵延巍,不敢相信他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还想说什么,赵延巍却没有再看她。
直接拂开她的手,转身去推车。
跨上自行车,准备骑车离开之前,他停顿了一下。
扭头看了苏竹韵一眼,故意说:“我和裴幼恩要办婚礼了,欢迎你来参加。”
“来见证我的幸福。”
说完就骑车离开了。
只留下苏竹韵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如刀割。
赵延巍话音一落,接下来的几日里,他总是感到心情舒畅,仿佛卸下了重担。
他每天都显得精神焕发,好像解决了什么大问题。
肖威猜测可能是因为裴幼恩即将归来,赵延巍才这么兴奋,但赵延巍却愣了愣,摇了摇头。
“她那边有点变故,得多留几天,可能要等到下个月才能回来。”
赵延巍带着一丝失落回忆起昨天。
他们前天又通了电话,裴幼恩在电话中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重。
听起来像是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赵延巍本想告诉她苏竹韵的到来,但又担心她会更加忧虑,加上自己在这里也无能为力,于是选择了沉默。
只是劝她慢慢来,不用急。
尽管心中挂念,赵延巍也明白工作为重。
肖威见他情绪低落,便不再多言,赶紧安慰道:“没事的,裴幼恩肯定是忙着攒婚礼的钱,好早点回来嫁给你呢!”
赵延巍知道这是在安慰自己,但还是勉强笑了笑,回应说:“那得好好攒!”
说完,两人便继续投入到排练中。
没想到下午突然下起了小雨,虽然雨势不大,但看起来短时间内不会停歇。
赵延巍下班走出公司,看着外面的雨,不禁感到新奇:“都快到十二月了,竟然还会下雨?”
肖威对此已经习以为常,笑着撑起伞,问道:“顾兰溪呢?这种天气骑车不方便,她不来接你吗?”
赵延巍摇了摇头:“她中午和客户吃饭喝酒,现在不能开车,我自己坐公交回去就行。”
说完,他便和肖威道别,向公交站走去。
没想到车行到半路,雨势突然加大。
雨势浩大,如同一场壮观的雨幕,猛烈地击打在地面和车窗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赵延巍下车走回家,不过五分钟的路程,他就已经浑身湿透,仿佛刚从水中爬出来。
回到家后,看到因为没关窗户而积满水的屋内,他愣了愣,然后忍不住笑了。
真是倒霉透顶了!
赵延巍心里这么想着,但还是赶紧去关窗户,简单擦拭了一下,接着去洗澡换衣服。
他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干,就开始整理被雨水打湿的书本和衣物。
等一切都处理好,已经是深夜了。
赵延巍累得连饭都没吃,直接倒在床上睡着了。
他的梦境并不平静。
他仿佛回到了前世,孤独地死去后被送进冰冷的停尸房。
不知道被冻了多久,他的心和身体都冷到了极点,正想挣扎着呼喊“放我出去”。
紧接着,他就被送进了焚化炉。
火焰的炙热感从皮肤渗透到心底,他的灵魂仿佛在油中煎熬。
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赵延巍感到极度不适,他想醒来,却无法睁开眼睛。
似乎所有的呼救都被封锁了。
他只能默默承受。
正当他痛苦难耐时,他突然听到了一个温柔的呼唤。
“赵延巍”
那温柔而遥远的声音仿佛从远方传来,将他从冰火两重天的煎熬中解救出来。
是谁?
赵延巍想要跟随声音的来源,去寻找自己的救星。
但紧接着,他的额头上就感受到了一只温暖的手掌。
那声音熟悉而清晰,就在耳边响起,他听到那人说:“赵延巍,我在。”
短短的两个字,足以安慰赵延巍所有的痛苦和不安。
如此温柔的人,是
他悬着的心仿佛被轻轻放下,努力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久违的面孔。
“赵延巍”裴幼恩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醒醒,你发烧了,该起来吃药了。”
裴幼恩在今天凌晨踏上了归途。
之前,她团队里的工程师因为父亲去世而请假回家,她不得不去测绘处顶替他的位置。
本来,半个月后工程师回来,她就能回家了。
但是,前天,那些和他们有矛盾的居民突然发难,破坏了她们的一台设备,还打伤了一个工程师。
测绘队失去了裴幼恩,只能让她留下处理后续。
她本想等事情协商好再离开,但昨天突然听说台风要来,大雨将至。
那边可能会封路,他们被困在山里,如果遇到心怀不轨的山里人,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他们连夜开车,带着人和设备返回。
她还想给赵延巍一个惊喜。
没想到,深夜冒着雨回到家,却看到他脸颊通红,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
一摸他的额头,烫得厉害。
她赶紧叫醒他,给他喂了药。
赵延巍睁开眼看到裴幼恩,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甚至想,只要能见到裴幼恩,哪怕是在梦中受点苦也值得。
但他太虚弱了,没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他正要闭眼,却看到裴幼恩突然笑了,说:“这不是梦,我真的回来了。”
赵延巍愣了一下。
他看着眼前的裴幼恩。
熟悉的睫毛和小痣,湿漉漉的头发和眼眸,仿佛被雨水洗过。
但她的眼睛却闪闪发光,就像黑夜中最亮的星星。
她定定地看着他,眉头微皱,担忧地说:“你发烧了,得吃药。”
赵延巍看到自己在她眼中愣住的倒影,这才意识到裴幼恩真的回来了。
赵延巍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下一刻,他猛地坐起来,紧紧抱住了裴幼恩。
此刻,身体的酸痛和高烧的不适都被满心的欢喜所取代,他感觉自己的病痛都消失了。
仿佛裴幼恩就是他的灵丹妙药,一眼就能治愈一切。
裴幼恩差点被他的热情撞倒,赶紧稳住身体,轻拍他的背以示安慰。
“我在。”
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赵延巍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等到吃完药,裴幼恩也洗了澡上床,她钻进赵延巍的怀里,两人开始聊天。
裴幼恩一边轻抚他的背,一边庆幸地说:“幸亏我回来了,不然你发烧到早上,肯定没力气陪我去商场了。”
赵延巍歪头问道:“去商场干嘛?”
裴幼恩垂眸看着他,狡黠地笑道:“去拿我定制的结婚戒指呀。”
她的声音温柔,热乎乎的呼吸拂过他的耳畔,让赵延巍瞬间笑了起来。
他没有反驳,只是更紧地抱住她,点了点头,轻声说:“好。”
时间飞逝,转眼已是十二月。
赵延巍和裴幼恩的婚礼如期举行。
在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厅里,宾客满座,祝福声此起彼伏。
大家看着台上两人交换戒指,欢笑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肖威和顾兰溪站在台下,默契地起哄:“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赵延巍满眼笑意地看着身穿婚纱的裴幼恩。
却对上了她真挚的目光。
那双深邃的黑眸,如同静谧的潭水,只有他的身影。
赵延巍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看到裴幼恩被起哄得耳朵都红了。
赵延巍抿了抿唇,微微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我爱你。”
赵延巍听到裴幼恩的声音,心仿佛炸开了烟花。
场下的宾客看到他们的亲吻,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起哄声。
而在无人注意的门口,一道军绿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他把如雷的掌声抛在脑后,独自走到礼金区,放下了一个红包。
负责清点礼品的女孩立刻笑着接过,说:“感谢您参加赵延巍先生和裴幼恩女士的婚礼。”
她递给那人一支笔和一张纸:“请在这里留下您的名字和祝福。”
那人似乎不想写,但还是接过来,写下了四个字:“祝你幸福。”
女孩觉得奇怪,别人都是祝福新婚快乐,白头偕老,至少也是祝你们幸福,怎么她只写个“你”?
但她没有多问,只是看着她写好了落款,就说了声:“多谢。”
然后目送那抹军绿色的身影,转身离开。
星星点点的雪花染白了她的头发,女孩愣了一下,才发现外面竟然下雪了。
广州难得下雪,女孩也是第一次见到,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她看窗外的雪看得入神,没注意到手中那张纸上的落款不是姓名。
而是一句未能得到原谅的:“对不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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